他还应该活很久很久,活到花白了头发,活到大主教见到他,都会尊敬地向他致意:“高迪先生。”
可就在昨天,她几乎是眼睁睁地看着子弹穿过了他的胸膛。
如果当时差一点,就差一点……
她差一点点,就要失去他了。
而他会处于这样的危险之中,完全是因为她。
如果没有她,他现在还应该在神采奕奕地画图,做模型,哪怕是与市政厅斗气,也不应该是这样命悬一线的模样。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她却并没有应有的警惕。
如果他不曾遇到她……
冰冷的血色再次蔓延开来,眩晕涌上头顶。
她的手忽然被抓住了。
乔伊一惊,眩晕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紧张地去看床头,却发现他依然在沉睡。他只是下意识地抓住了她的手。
她的心跳越来越快。
安静的病房里,充斥着怦怦的急促心跳声。
乔伊在心里挣扎了很久很久。
“安东尼奥。”她终于下定了决心。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一出口,便有温热的泪水顺着脸颊落了下来。
“对不起……很抱歉遇见你。”
她把一封信放在了他的床头。
然后鼓足了生命里全部的勇气,一点点凑上前去,在他毫无血色的薄唇上,很轻很轻地落下一吻。
仿佛雪花飘落于透明的冰面。
冰凉、轻柔、转瞬即逝,只尝到了泪水的味道。
……
按照原计划,乔伊应该在后一天登上前往巴黎的游轮。
她没有改订船票,只是近乎仓促地安排好在巴塞罗那的各个产业,将其中的一部分公证赠送给了安东尼奥、玛丽和文森特,然后落荒而逃。
当第三天的晨曦升起时,邮轮离开了巴塞罗那港。
天空还未显出正午时透明得近乎刺眼的蓝,依然是一片温柔的浅米色。邮轮在温和的海浪中微微晃动,拖着长长的、闪亮的珍珠色尾巴。
一位孤零零的少女穿着冰蓝色的绸裙,坐在舷窗边。
忙碌的巴塞罗那海岸线渐渐远去,地中海在视野里延伸出一望无际的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