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那个身影束起乌黑浓密的长发,戴上鹿角的头盔,系上沉重冰冷的铠甲,佩上印着家纹的武丨士刀。
狰狞的面具遮住了俊秀清丽的脸,厚沉的头盔投下阴影,藏起了总是仿佛含着悲悯的温和眼眸。
她让风卷起妖气凝成的花瓣,微风拂过出城的队伍,梅花飘进甲胄的缝隙里藏了起来。
晴朗的天空被乌云遮蔽,战场上的箭雨铺天盖地,溅入人血的空气变得滚烫,战马的蹄声摇动大地,好像山洪席卷而来。
作为唯一的继承人,少城主待在军队后方最安全的帐幕里,只要足够幸运,就不会需要见血。
但是队伍里出现了背叛者,敌军朝着本阵后方发起突袭,一支暗箭忽然破空刺来,梅花的花瓣飞旋而上,冰冷的箭矢被妖气扭曲折断,刺啦一声,破碎的花瓣落向地面,眨眼就被周围的人踩进泥里。
那个身影握住刀柄,在战场上漫长如永恒的瞬间后,他推刀出鞘,砍下了敌人的脑袋。
战后清点战绩,胜方将败者的鼻子或耳朵割下,数算此次的胜利。年轻的少城主擅自抛下欢呼庆祝的队伍回到城里,一动不动地靠坐在窗边,脸上的表情无悲也无喜,淡如夜空中的残月。
她犹豫许久,凝出实体。
那张脸上终于出现了表情。
仿佛看到了这个季节不应该出现的花,靠坐在窗边的青年短暂地露出了有些惊讶的神色。
战国时代妖魔鬼怪横行,他不应该如此轻易就对她放下戒心。
“你叫什么名字?”
一句话就把她给问倒了。
失策,她还没想好初遇的台词,本不应该贸然现身。
“……我是梅花。”太久没有和人对话,声音震动喉咙的感觉十分陌生,她赶紧补充,“庭院里的梅花。”
被你夸过漂亮的那棵梅花。
从年龄上来说,她是他的曾曾曾曾曾……曾祖母那一辈的。
……糟糕,她真的好变态啊。
对面的人笑了笑,笑容很浅,先前那股厌倦世事的感觉都消失不见了,沉入泛起涟漪的湖泊。
“我知道了,小梅。”
又是啪的一声。
她看向窗外,庭院里的梅花没到花季,但影影绰绰的夜色里,在她心脏的缝隙里,分明有一朵花挤出缝隙冒了出来。
啪——
“你的名字呢?”
举行过元服之礼后,他应该已经获得了新的名字。她之前过于在意所谓的初阵,在仪式的过程中都忘了去留意他换名的事情。
“人见阴刀。”那个温和的嗓音说,“你可以叫我阴刀。”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对话,她的记忆却忽然晃了一下,好像流水倾倒,骤然拓宽的记忆变成奔涌的河流,河水逆着时间而上,突然冲破了紧锁的闸口——
……她好像知道这是哪个世界了。
战国时代、妖怪、人见城、人见阴刀——全部都是熟悉的词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