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请止步吧。”
他停下脚步,微顿之后,语气温和地开口:“你这是在做什么,右卫门?”
跪在地上的人没有抬起头来。
“按照您先前的吩咐,我去看望了地牢里的犯人。”苍老的声音压着颤抖,“犯人的精神确实不太正常,嘴里一直说着糊涂话。”
阴刀沉默片刻,声音轻了些:“他说了什么?”
“犯人说,那个晚上他受了妖怪的蛊惑,这才铸成大错。”
“可是你也说了,右卫门,”阴刀眼中本来就浅到几乎没有的笑意立刻淡去了,“那只是犯人精神失常的糊涂话。”
“主公!”右卫门声音悲怆,额头磕上地面,发出沉重的闷响。
阴刀移开视线,嗓音平淡:“她不是妖怪。”
他垂着手,浅蓝色的衣袖垂下,遮去了手腕的疤痕。
右卫门终于忍不住出声道:“主公最近可曾在镜中见过自己的脸色?”
“一切都是我自愿的。”
“少主!”对方一时情急,旧称脱口而出,“您这是受了妖物的蛊惑啊!”
阴刀转过头,注视着那位几乎可以说是看着他长大的老仆。
“不是的,右卫门。”他温和地说,“是我先求她的。”
“是我求她和我在一起,求她不要离开我。”
无视对方震惊的表情,阴刀温文有礼地回答:“是我先引诱她的。”
许久,跪着的身影都没有再说话,也没有从地上起来。
“……还请……”苍老的声音无比沙哑,隐约含着哽咽,“还请您变回原来的少主吧。”
阴刀垂眸看了他好一会儿。
“你说,原来的我。”
他神情有些恍惚,好像很轻地笑了一声。
——“原来的我,是什么样的?”
从出生起,人见阴刀就被所有人作为城里唯一的继承人培养,从每一日的吃穿住行,到具体的课程安排,所有的事情都早已固定。在很早很早以前,他就明白了两件事,一是他未来会成为城主,二是他很有可能不会活到那个时候。
想到死亡,人见阴刀并不会感到恐惧。
虚弱累赘的身体,呼吸不畅的艰难,这些他早已习惯,死亡只是阻止他履行自己职责的障碍物,同样也是一切的解脱。
很多人都希望人见阴刀活下去,所以他会活下去。
很多人都希望人见阴刀成为宽厚仁慈的城主,所以他也会那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