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灵痛苦地抬头看向眼前的景象,它再次身处与巨大的地下溶洞之中,只不过与先前那个只有一只巨大肉囊的溶洞不同,在这个溶洞内,巨大而滚圆的苍白光球高高地悬挂在溶洞中央,向着四周毫无保留地投射着炙热的白光,而在光球的下方,层层叠叠地堆积着已经被晒干的老鼠尸体,那些细小的躯体堆积成山铺满了整个溶洞的地面,就像是巨大的地毯铺散在潮湿的泥土上,喘息过来的生灵踏进那老鼠尸骸的海洋,那细密的尸体足有齐膝高度。
不需要任何指引或者启示,接下来的行动就如同刻印在生灵基因的最深处,它低头跋涉在老鼠尸体的海洋之中,深一脚浅一脚地绕过中央的尸骸小山和光球,来到被宏伟白光遮盖的另外一边,这里的石壁上有着许多深深浅浅可供攀爬的缺口,而在石壁的顶端有着向外突出的石台,站在下方的生灵可以隐约地看到石台上有着扇紧紧关上,用碎骨和风干肉块装饰起来的黑铁大门。
脑海中的声音已经变得更加清晰,就像是有什么人就在它的耳边低声诉说,生灵将手里握着的短棍咬在嘴里,然后开始沿着石壁攀登,它的动作依然缓慢到显得有些迟钝,但其向着上方进行的姿态却无比坚决,就像是在进行着什么理所当然的行为,背后光球投出的白光没有任何遮掩地照射在后背,让生灵觉得自己仿佛被人放到火上灼烧,它可以清晰地感受到皮肤被那恐怖的光热烧至焦黑,甚至于散发出淡淡地肉香。
生灵的攀爬仍然在继续,可当它攀爬带石壁的半途时,却已经达到了自己体能的极限,不知道为什么,每当它沿着石壁向上攀登一级,它所受到的重力拉扯越会变强四分之一,攀登到半途时的重力对于生灵来说,不亚于在身上牵着辆装满了货物的大型卡车,就算对于完好状态的生灵来说,要承担着这种级别的重量向上攀登也绝非易事,更何况它现在又渴又饿还浑身是伤,它有些绝望地发现自己光是维持现在的位置就不得不竭尽全力,光凭借自己想要再向上已经成为了无望实现的狂想。
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生灵总觉得当自己快要坚持不住摔落下去的时候,就会从身后那沉默挥洒光热的光球投来某种力量,这份力量伴随着后背越发强烈的剧痛注进它的躯体,让它已经疲惫不堪的身体重新变得强健有力,让它已经想要放弃的意志重新变得坚定而强硬,它身体内的每条肌肉每条血管每根神经,似乎都被扔进了熊熊燃烧的火焰,在感受到难以言喻剧烈痛楚的同时,却也在被那滚烫的光热铸造得更加结实和强悍。
生灵咬着短棍的嘴巴越来越用力,那锋利的牙齿甚至隐隐嵌进短棍之中,它原本已经停下的攀爬再次开始,借着那滚烫光热所带来的力量,咬着短棍的生灵沉默地攀上石壁,它体表的皮肤又开始破裂和喷血,每向上攀登一级都会用滚烫的血液涌出,随后顺着陡峭的石壁低落到下方的老鼠干尸中,最后,生灵终于坚持着爬到了石壁的顶端,登上了那座微微向外突出的石台,只剩下石壁上被晒干后直接留在上面的血痕,证明着刚刚这段旅途无比艰辛的本质。
生灵有些艰难和笨拙地翻上石台,随后将短棍从已经僵硬的嘴里扯下来再次握在手中,蜷缩在地面上艰难喘息发出痛苦的无声哀鸣,但它并没有让那些疲惫带来的消极情绪持续太久,生灵紧握手中的短棍起身走到门前,再次将短棍咬在嘴里双手搭在紧闭的铁门上,深吸一口气开始发力向着门那边推过去,挂满了可怖装饰的铁门相当沉重,就算有着时不时来自于身后光球的力量,生灵也必须咬紧牙关使出全力才能勉强推开铁门。
沉重的铁门被缓缓推开,在地面上留下了两道深深的刮痕,在铁门的后方是用大理石所建造起来的地下神殿,周围耸立着静心雕刻的承重柱,上面描述着米兰的陷落和鼠群的繁衍,空旷而高耸的神殿中央摆着巨大的神龛,那是以苍白的骨头作为基本架构,粘稠的猩红色血管和肌肉作为砖石搭建而成,神龛的中央漂浮着淡绿色的液体,其中正有着某种类似于胚胎的组织,三种颜色的碎裂石片围绕着那稚嫩的胚胎,在溶液中不断地坐着圆周运动。
伤痕累累的生灵艰难地挤过门缝钻进神殿之中,脑海中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但就算没有那声音的指引,生灵也清楚接下来究竟该做些什么,它踏进空旷的神殿内部,赤足在大理石平整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留下昏黄的足印,生灵用艰难但坚定的脚步走到神龛前跪下,垂下自己的头颅接触地面,就像是在向什么伟大的事物表达自己的敬意。
伴随着生灵在神龛前的跪伏,来源不明的乐曲突然在神殿里响起来,那乐曲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诡异和违和感,照理来说,不管是什么样的乐曲,都应该有着贯穿始终的核心主题,而其曲调也会伴随着这主题或者激昂或者低沉,但这支在神殿里演奏而起的乐曲却不同,它似乎将低落和喜悦的情绪完全杂糅在一起,以无比欣喜的姿态来演奏哀伤的曲调,以十分惋惜的思索来演奏悦动的高歌,这是首充满了扭曲和疯狂的乐曲,它的音调之间本身就充满了不可调和的矛盾,如果是普通人类来倾听,在瞬间就会陷入思维上的狂乱,这种仿佛诞生于地狱诅咒的声音,让人不敢相信竟然还存在着可以写出这种乐曲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