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时候起,太宰治就意识到了。
孩子是模仿力惊人的野兽。
津岛怜央在模仿着他迄今为止的人生里、接触到的所有人。
他被教导着要乖巧、要听话、要善解人意,又要如同神子般爱怜众生,那群教会了他这些的大人们却私欲横流、没有受到任何惩罚。
津岛怜央只是看着,澄澈如水的眼眸圆镜般倒映出了他们的残酷、他们的放纵、他们的冷漠,他们说谎成性又推脱过错。
太宰治只是望着津岛怜央与八年前别无二致的面容,忽然笑了。
“呵呵、哈哈哈——”
他低低地笑着,收拢了手臂,亲昵地把津岛怜央抱紧了怀中,用下巴蹭着他的头顶,他直白又热烈地夸奖着津岛怜央,“对,怜央说的没有错哦!没有关系、没有关系的,只要付出代价的不是我们不就好了吗?”
太宰治鸢色的眼瞳之中流淌的是阴冷又粘稠、如同黑泥般的冷漠。
“想要得到幸福,就要自私、残酷,狠下心肠来,斩除掉一切碍事的尖刺,”太宰治是近乎轻声细语般谆谆教导着津岛怜央的,“美好的事物总是从破碎的骸骨之中汲取养分、破土而出,怜央要记住了,想要把我们分开的人,想要从我们身上剥夺走仅有的幸福的人,都是敌人,都是虎视眈眈的[狼]。”
“[狼]……”这个字眼触碰到了津岛怜央的神经,他的脑海之中朦朦胧胧地回忆起了一点破碎的画面。
“啊,怜央还记得吗?”太宰治有些意外地问道。
“记得哦,”津岛怜央说道,“[狼]和[羊]的捉迷藏游戏!我和哥哥都是披着狼皮的羊,要小心着不要被狼发现了。”
“怜央的记性真好。”太宰治夸奖着,他鸢色的眼瞳如同冷却的枫糖浆一般凝着甜腻又冰凉的色彩,轻声说着,“其实,这个游戏直到现在都还没有结束哦,我们一直身处游戏之中,作为玩家披着狼皮跟狼群对抗着。”
“只不过,从前的狼皮之下,我们是毫无反抗之力的软弱羔羊。”
“——而现在的狼皮之下,我们是有着利爪和尖牙的狩猎者。”
“我们是……狩猎者?”津岛怜央困惑地问着。
“对,没错。”太宰治伸手,揉捏着津岛怜央软软的掌心,浅棕色的发丝在浅色的枕头上铺陈开来,蔓延开裂纹似的花纹,丝缕
他的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微笑,用那样旧华族般慢条斯理的语气说着,“如果没有办法披着狼皮平静地生活在狼群之中的话,就干脆抛去伪装,去撕开他们的喉咙、渴饮他们的血液、生啖他们的皮肉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