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语气平淡,就好像是忽然想到随口一提般,扶苏却觉得有些紧张。
“最近在读《吕氏春秋》。”
除了「三千界」相关,扶苏一切动作都在老父亲眼中,倒是没有想过隐瞒什么。
嬴政眯起双眼,说:“看出什么来了?”他倒是想看看,这向来不怎么怕他的小崽子在想什么。
分明他收拾吕不韦时从来没有瞒着这小崽子。
扶苏犹豫了半晌,老老实实道:“我觉得写得还可以,父王你要是不介意,也可以拿它当个参考。”
“扶苏,”嬴政语调冷了下来,“是孤太放纵你了,令你分不清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扶苏抿了抿唇,道:“父王,你明明并不是很讨厌他,为何?”
嬴政仿佛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事情,厌恶道:“他想要的太多,孤送他去该去的地方,这是他贪得无厌的结果。”
“哦......”
“罢了。”
嬴政把崽子放回榻上,起身时宽大袖摆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
“这话孤就当没听见,没有下次。”
“是,父王。”扶苏垂头丧气道,面上是肉眼可见的懊恼。
嬴政思索了一番,心道自己不能和四五岁的孩童一般见识,这小子懂个屁。遂还是把手放回小孩头上,轻轻薅了一把,说:“你虽早慧,到底年纪小,尚还不懂孤与吕不韦的间隙之深。”
“孤曾允诺你可在孤面前任性,这个承诺依然有效。”
凝视着孩童那泛着疑惑和懊恼的明净面容,嬴政语调十分平静。
“好好休息。”
三天两头昏倒,身为上天赐予他的珍宝,扶苏这小子身体是不是太差了点?不过这个年纪的孩子倒是都嗜睡,也算正常。
“父王慢走——”扶苏拉长了语调道。
秦王走时,有意无意忽略了堆放在书案上和周围的竹简。
毕竟他身为一国之主,还有无数政务要忙。《吕氏春秋》内容繁多,有得这小子看了,正好给他腾出不少时间。
走出长子寝宫,嬴政扫了周围的宫人一眼,漫不经心想到。
直到嬴政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眼前,扶苏方才松了一口气。
好险好险,他就不该有问必答,明明知道在这时候提起吕不韦相关就是在老父亲雷点上蹦跶,唉。
可是他就是无法理解,明明是有利的事情,为何父王不肯做呢?
饶是被嬴政带在身边养到现在,他已经能读懂嬴政情绪中的喜怒哀乐,却依然无法理解它们为何被牵动。
可能就像是父王所说,他现在还小,等到长大后就明白了吧。
扶苏偏头望着窗外,明月早已爬上树梢,洒下的清辉让窗外庭院犹如积水般空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