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他梦到了一只在浓雾里翻飞的巨龙,雾气中只能看到他偶尔露出的被暗红鳞片覆盖的身体,龙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听上去像是个严厉的老妇,像是呵斥,又像是嘲讽,“竖子狂妄。你只道温祝余寿短不公,安知蜉蝣一夕便死,夏蝉一季而终?向来天命如何,众生便自然顺服安守,岂是能擅自更改的?”
“更何况,你可知若非你对他生情,他本可以修成地仙。是你误他,如今却还要闯天门吗?”
他背后重剑飞出,化作无数虚影,斩破浓雾,厉声道:“荒唐!我为一句谶言一生爱不能爱,从不曾逾矩分毫,难道天还要管我心里怎么想的!”
烛龙长啸一声,猛然逼近,“人心生一念,天地尽皆知。你师徒二人身在仙门,却不思修行,悖逆人伦,如今果报自受,还不知自省,竟胆敢怪责天道吗?”
“悖逆人伦?好,就算悖逆人伦,那也是我一厢情愿,是我对他生情,便有果报,也该是我的果报,凭什么要他来受!”
“一厢情愿?”
烛龙呼出一团白雾,忽然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那样大笑了起来,笑得山陵亦随之颤动。
“可怜,可怜呐——”
梦到此处戛然而止,牧野惊醒时天色晦暗,窗外有淅淅沥沥的雨声。
温涯靠近了他睡,呼吸声清浅可闻,牧野抱紧了人,亲了亲他的耳朵,心里想,妈的,原来烛龙在笑劳资是个木头。
第60章
周六照常拍戏,在横店的部分还剩下最后四天。
温涯过去取昨天的体检报告,顺便再做颈部胸部增强CT。牧野拍摄进度还算乐观,请了几个小时的假,依旧陪他一起。他拍戏时即使有伤病也鲜少请假,这次却破例,温涯只道是他心里不踏实,见他神色如常,在车上一直扣着他的五指哄他说话,才恍然原来牧野是怕他心里害怕。
他养大过他一回,即便与他做了恋人,谈婚论嫁,心里却还是常对他留存有一种对待小孩子的怜惜,总是觉得他还小呢,那样温柔又笨呼呼的,像一只误入人类社会的小熊,是要人保护,要人照顾的,直到今天方才忽然惊觉原来两个人中已经是他保护他、照顾他时多些了。
认清这件事让他感到怅然,又像是喝了一罐小熊递给他的晶亮又甜美的蜂蜜,心里涌动着一种慢吞吞的甜,好像也可以对于今天的结果盲目地乐观起来了。
遗憾的是,今天他却并没能拿到一个完美的结论。由于血常规数值有些问题,又无明显不适,医生大约是觉得不到需要穿刺活检的程度,只能建议两周后复查。回去时温涯自觉尚好,反倒是牧野不自觉地皱着眉,大约是先前的想法要更为乐观,现在对于这种模棱两可的结果感到有些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