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隔肚皮,随你怎么猜。”
宋泽又翻过身来,二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近到鼻息交融。徐莲生心跳加速,向后退了退,蓦然间有种强烈的冲动,想告诉宋泽,自己就是那个卖莲蓬的少年郎。自己不顾廉耻一心求升,是因为心头那份终日作痛的仇恨。
“宋大哥,你说你此生有三件憾事,还记得吗?”
“嗯。”
“现在,你每日在令尊令堂跟前尽孝,核桃也被你教导得聪明伶俐,那余下的那件憾事,你有何打算?”
宋泽再次沉默,许久才说:“一诺千金,我没有忘。等有机会,我会兑现承诺,现在还不是时候。”
徐莲生把冲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算了,宋大哥如今安居乐业,何必吐露身份,把如此沉重的担子压在他身上?为了参郑方杰,他已赔上仕途,自己欠他太多。
“不早了,歇息吧。”徐莲生把不甚洁净的棉被拉到胸口,轻声说道。
“念秋,你可曾想过,娶翠娥为妻?”不知为何,宋泽的声音透着小心和试探。
徐莲生笑道:“我不想成家,只拿她当妹妹。你若有心,我倒乐意当个媒人。”
“我没这个心思。”
忽然,睡在宋泽身边的核桃开口说话:“徐世叔,我想娶翠娥姑姑,不过得再等几年。”
二人都吓了一跳,宋泽低声训斥:“快睡觉!食不言,寝不语。”
“你自己跟徐世叔唠了半宿,却不许我说话,不讲道理。”核桃闷声闷气地嘟囔,翻个身继续睡了。
几日后,四人到了朝邑县,打听到郭郎中的住处。是城外一所清冷小院,木篱柴门。
“请问,是郭郎中府上吗?”
徐莲生高声喊道,很快从屋中迎出一人。此人比他想象中年轻得多,目测与宋泽同年,三十五、六岁的样子。他心里的期望登时降低,行医是个经验活儿,越老越厉害,郭郎中怎么看都不太行。
谁料对方竟认识他,端详着他的脸,讶异地叫道:“徐大人?”
徐莲生暗吃一惊:“兄台认得我?”
“我在太医院任职时,与你有过一面之缘。你不记得我,我可记得你!你那时在户部陕西清吏司,刚升任郎中。不久后,先帝龙体有恙,我便辞官归故……”
郭郎中将他们请进房中,徐莲生笑着摇头,说自己如今是无官一身轻,又讲了户部尚书薛绍林的贪墨大案:“一场腥风血雨,户部许多人都栽了。我和宋大哥被革职为民,算是捡了条命。唉,是我自己认罪画押,没脸喊冤。”
聊了许多京城轶事,郭郎中才问:“对了,你们谁要看病?”
“哦,是宋大哥。”
郭郎中查看了宋泽的腿伤,立即判断道:“这是刑伤,夹棍夹的。因何受了这么重的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