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何先生安慰了她:「你不要惊讶,这是很个人的选择,没有人会强迫一个人接受另外一个人的观点,或许对你而言,採访是最重要的,聆听就是你爱好,那就持续下去。」
「可是,那样值得吗?」
「对我而言非常值得,我已经说过了,这是很个人的,看在于你自己的选择。」
蓝小青在笔记本上乱糟糟的写着,心里却想着对方这样的做法会导致什么后果,还有,对方的脑筋是不是有问题?
「其实,你可以通过很多方法加强自己的思维,不需要使用那么极端的方法。」她小心翼翼的表达自己的看法。
「所谓的方法我已经试过很多了,冥想打坐,甚至闭关出家,我都尝试过了,我已经说过,一天不打断自己慾望的泉源,永远都不会得到真正的寧静。」
她说道:「就算身在乱世中,慾望内,也可以持续思考的,没有规定说当你在玩电子游戏的时候就会失去自己,无法思考,就算你在游戏世界里面持枪把剑,一样可以思考人生,得到有创意的灵感。」
何先生显然不能接受蓝小青的说法,他反驳:「那个时候你的世界就会被那些虚拟的光影佔据,就算你在思考,范围也是被那里的世界观限制,除非你跳出那个世界,否则没有办法突破。」
「现在的你思考能力有比以前好吗?」
「是的,没有了所谓的爱好,我的世界只剩下思考,所以我更能专注于思索人生的真理,总有一天能够探索出来。」
「人类生存的原因?」
「是的。还有世界存在的理由。」他继续说道:「我的结论是,人必须要在最简化的情况下才能体会到真理,只有拋开其他一切没有必要的感官,才能够思考出世界的真相。」
「但是这样一来,你也没有办法向世界宣佈你的发现。」
「为什么要宣佈?我探讨世界真理的目的不是为了让大眾知道,如果他们有兴趣,自然应该跟我一样过着简化的生活。」
他的表情有些亢奋:「我已经计划好了,接下来要做的是截除掉双手,之后是听觉,之后……」
蓝小青听不下去了,她表示自己有急事,藉机离开,逃离那家私人医院。
她强迫自己把访问到的资料写成一篇特稿,但却没有人愿意发佈。
过了一年多,在她几乎已经忘记这个人的情况下,看到对方的讣闻,询问之下得知死因是脑死。
又过了几个星期,她收到一封邮件,是那个人死前寄来的。
「蓝小姐,别来无恙?当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在现实生活的存在或许已经结束了,但我并没有死,我委託了信得过的某家医院让我的脑袋永远存活下去,当然,我还能够思考,这也是我最嚮往最简化的生活啊。」
蓝小青看得呆了,这还算是怎样的一种生命?
她突然想到,失去一切感官的他,已经不能从外界得到任何的资讯,要怎么从自己固有的认知中探索世界的真理?
他已经简化得最彻底了,脑筋应该是处于最佳状态,想必很快就能想到这点。
那么他后悔的话,要怎么向别人表达自己想死的意愿?
哲学家希拉里普特南曾经有一个称为「桶中之脑」的思想实验,设想一个大脑放进充满培养液的桶子里,并对大脑发出平时一样的信号,让「他」以为自己还是正常的生活着,何先生的状态是否跟那种形态一样?处于难以分辨现实和虚拟的境界?
或许这就是他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