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德站稳之后,摇晃了两下,以显示自己完全不在意:「反正就是这样了,我是没有梦境的人,无论你的理论是怎样好听。」
聆听阿德的说法当儿,病维又磕了五六颗花生,这次他没有拋弃花生壳,而是整整齐齐排列在钢条上:「人其实会做梦,是因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也就是,梦中的情节都是现实生活中的记忆组合在一起,打乱之后残留的片段。据说如果睡眠品质不好,比如没有经过浅睡眠阶段,直接进入深沉睡眠的话,就会比较难以记住梦境。」
「你的说话很好听,但还是那句,我没有感觉到自己有梦过任何事,我就是他妈的无梦,另外,我的睡眠品质很好,非常好,如果你想要的话,我可以表演原地入睡给你看。」
说完,阿德真的倒在铁条边缘的柱子旁,看着闭上眼。
病维当然不相信他真的会睡觉,否则的话,随便一个翻身就可以了结他的一生。事实是,有人在工作时间偷懒了。
他也不敢怠慢太久,继续拿起锤子,「邦邦邦」敲打铁钉,阿德被吵得微微睁开眼睛,斜眼看着远方,一栋建筑物,在他刚上到这种高度当儿就留意着,灰色,残旧的租屋,那是自己的家,每天最期待可以休息的地方,但也同时是自己害怕入睡之处。
「听说,年纪大的人比较少做梦,那是因为年轻时思想简单,没有任何烦恼和压力,或许梦想和梦境有一定的相连性。」病维敲打中说完这句话,也不知道是对阿德说,还是在自言自语。
阿德双手放脑后垫着自己的脑袋,闭上双眼:「谁说年轻时没有烦恼和压力,你一定是来自幸福的家庭,但话说回来,我从小就没有梦境,但我却有『做梦』的概念,真是他妈的荒谬。」
「那肯定是你不记得了。」病维又打好了一枚铁钉。
他从腰包再摸出一枚钉子,之后继续说:「首先,就如你所说的,没有梦的概念怎么可能会知道自己没有梦?再说,睡着的时候觉得自己像是死掉的感觉,太可怕了,或许你应该找一名心理医生,比如那个,林医生不错啊,一表人才,听说隔壁的神经阿明也是找他治疗。」
阿德迷迷糊糊中骂了一声粗口,渐渐失去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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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维,多谢你帮忙处理……不然我也……」
阿德妻子握着病维的手,不自禁哭了出来。
「大嫂您好好保重,不要太难过了。」神经大条的病维也有细腻的一面,自从阿德出事之后,就是他帮忙一手处理好他的后事,午夜,在殯仪馆内,只剩下大嫂,病维和一些比较熟络的朋友。
热狗还没有哭完,从第一天开始就没有停止过:「为什么这种事要发生在阿德身上?他那么好人。」
「意外来的,别再哭了,丢人啊……」肯尼斯用力拍打他的后背。
还是李察比较理智,但提出的话题在现场比较不适当:「理赔方面处理得怎样?对方司机认罪了吗?」
「由不得他不认,超速闯红灯是事实。」病维拉了一张凳子坐下,拉开一罐啤酒。
今天是最后一天守夜,明天阿德的躯体就要火化,与这个物质世界永远离别。
如今是他的最后一夜,静静躺在冷冻棺里长眠。
「病维,最近侦探社生意好吗?」大嫂问道。
病维也老实回答:「跟平时一样非常差。」
其实他们平时并没有什么交集,自从中学毕业之后,阿德就当销售员,多年后终有所成,但如今一切都成云烟。
「你们认为,现在的他在想什么?」热狗问出傻问题。
「死者是没有感觉的,难道你认为还会做梦吗?」病维忍不住骂道。
大嫂再次低声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