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炽灯灯光下,赤脚高高站在病床上的郝春脸色青白,双眼血红,冷冷地瞪着医生和陈景明。如一只活鬼。
“恐怕会谁也不认得了……”医生咽了口唾沫,慢慢地将话说完。
陈景明捏紧拳头,慢慢地从地上起来。他拒绝了保镖伸过来的手,不想让任何人碰他。站起来时,脸上刮了几道血口,胳膊上也叫郝春抓伤,腿摔的厉害,恐怕一大片青紫。身体每一处神经都在叫嚣着它们有多么受伤,但是大脑此刻却冷静异常。
郝春信不信任他?
如果搁在十年前,他会毫不犹豫地说,这人将他当作自己的命!哪怕他郝春的命可以不要,都不会不要他陈景明!
可是现在是十年后。
陈景明没有这个把握。
他痛苦地闭上双眼。长而卷的睫毛在病房惨白的灯光下,颤抖如一只冬雪下即将冻僵的昆虫触须。
“注射吧……”他最后颓然地道。缓缓松开拳头,齿缝内有血。
病床上,郝春好像听懂了。倏地掉转视线,一双眼睛死死地盯住陈景明。
☆、11
23
那视线,令陈景明感到窒息。
如果还是20年前十五岁的陈景明,他一定会拒绝医生的建议,坚定地站在郝春身后,与他同生共死。哪怕是看似无望的暗黑地狱,他也有信心能从深渊边缘将郝春拽回来。
二十年前,十五岁的郝春信任十五岁的陈景明。
可是眼下,光脚站在病床上如临大敌的郝春的世界,他陈景明进不去。
白炽灯光线惨白,映照出郝春眼底一片荒漠。这是一片无人可走过的沙漠之地,沙漠腹地中寒鸟哀嚎寸草不生,有无尽的尸骸。就连血迹,也早已在陈年旧事中风化。
风吹过,秃鹫盘旋于尸堆上空,成片阴郁的影子。
陈景明无法穿越这个世界。没有水,太过枯涸,所以他也无法泅渡。他如今甚至无法突围,通过郝春厚重的城墙壁垒。
他垂下眼皮,生平第一次避开了这人投过来的隐含乞求的目光。
“阿斌!阿高!”
两个保镖无声无息地从门边闪过来,站在陈景明身后。
“按住他!”陈景明深呼吸一口气,捏紧拳头,低声道:“注射镇静剂!”
“是!陈少。”
异口同声。
脚步声几不可闻。灯光下两个保镖面无表情,分别扑向郝春的两翼。
郝春一瞬间脊背弓起,口中发出呼喝声,似乎想要猛扑过来,与这两人搏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