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奴婢不敢妄言!”刘全袖摆下方的手微微一紧,不太明白建宁帝今夜为何这般异常。殿内明明有说话声,殿外雨声也重,他却觉得耳边安静极了。
这很让人不安。
“这个问题,先帝问过朕。朕当时回答他:胸怀韬略、德才兼备者,有爱民如子之心,为政勤恳之志,纳谏敬臣之德。先帝摇头,说这是天下大一统的君主。”建宁帝垂眸看着那碗药粥,瞥见了那汤匙上的云纹,微微一笑,“他告诉朕:大周要的是手段强硬,能内驱虎狼的君王,所以大周历来的君王皆是冷情狠绝之辈。”
刘全俯首看着脚下的氍毹,听建宁帝缓缓地说:“自清帷以前,大周从没有立嫡、立长的说法,谁的手段最狠,谁在天家争斗中活得最久,谁就是太子。”
大周的皇子生来便是仇敌,兄友弟恭皆是表面假象。
建宁帝手握成拳,抵嘴咳了几声,说:“如果朕的皇子们也如此,那如今东宫的主人绝不是清帷,他是君子,他唯一的野心就是逃出天家。上次朕说要给他赐婚,他一定以为我是放心不下他了,其实不是,朕的这些个皇子中,他站得最高,却被朕看得最清楚。他从小就是不争不抢的性子,但朕依旧选了他做太子,时而还要提点他记住自己是大周的太子,你知道为什么吗?”
刘全摇头道:“奴婢不敢揣摩圣意。”
“因为他的兄弟都不中用,所以朕只能将太子的枷锁套在他身上。当然,”建宁帝笑了一声,“那是朕以前的想法。这些日子,朕的身子大不如前,心思却远比以往清净澄澈,朕发现了一些以往忽略的东西,朕改变了这样的想法。”
刘全莫名觉得背上发凉,他低声道:“陛下?”
“朕发现,在朕的皇子们中,还是有中用的。”建宁帝看着刘全,声音很轻,“这个人,不是太子,那是谁呢?是纨绔的煜王?病弱的容王?怯懦的言王?还是愚蠢的安王?是谁,收买了朕的御前公公?”
刘全猛地抬眼,被一道银光晃了眼,随即颈上一重,是建宁帝抽出案下短剑,抵住了他的脖子。刘全颤声道:“陛下,您这是做什么?”
建宁帝依旧坐着,他脸色很白,眼下一片青黑,是病弱之态,眼神却冷硬如往常,他说:“朕越被照料,身体却越差,不是御医们医术不好,是这药粥里有毒。”
“陛下……”刘全勉强道,“陛下的吃穿用物都是经过严格检查的,怎么会有毒呢?”
“因为你,被收买了。”建宁帝面色平静,“魏德一手提拔起来的御前公公。”
伺候御前这么多年,刘全深知建宁帝的脾性,他道:“陛下既然知道,又何必?”
“不过是由着你们闹罢了,朕想瞧瞧他有什么本事。”建宁帝顿了顿,像是满意,又像是不满意,“牵一发而动全身,想必筹谋良多,蛰伏许久,倒是背着朕养了不少人。禁军和煊云军同时陷入困局,今夜谁来救驾还是个问题;为了防止宫内传染疫病,今日宫门守卫和禁军必须换防,正是趁机钻漏子的时候;魏德恰好又在此时病了,换了你来侍夜,殿外守着的人又有多少是被安插进来的?安王逼近宫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