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宁帝直愣愣地盯着上方,魏德跟着看,发现那上面什么都没有,天穹被顶梁遮住了,外面的光透不进来,里面的人望不到亮,谁都不能得偿所愿。他垂头闭了闭眼,低声求道:“陛下……”
他也不知自己在求什么。求陛下喝药么?可他已经不止一次看见陛下偷偷倒掉药。求陛下醒来么,可他明知陛下早已沉醉梦魇,自甘痛苦,不愿清醒。求什么呢,求也无用。
建宁帝怔怔的,好半晌才道:“他……回来了?”
“是,回来了。”魏德不忍告诉他,容王爷早就回京了。
“意料之中……”建宁帝竟然笑了,“瞧瞧,他的心坚硬如磐石,岿然不动,这很好,很好。”
魏德抹了把泪,说:“陛下,奴婢去求王爷,请他来见您,父子之间总要说说话啊!”
“不必了,你求也无用,逼也无用,只要他不愿意,怎么都无用,何况来了又如何,见了又如何,我啊,不知该说些什么,见了也是两两相对无言,闹得难看,不如不见。”建宁帝闭上了眼睛,过了会儿又问,“清帷,最近如何?”
陛下鲜少唤太子殿下的名讳,这让魏德差点没有反应过来,他擦了擦眼睛,道:“殿下一如往常,勤劳政事,不曾有丝毫懈怠,也十分认真地教养九皇子,陛下放心。”
“九皇子……”建宁帝笑叹了一声,“他也想逃啊。”
魏德不敢接话,沉默地盯着搭在膝盖前的衣袍。
“罢了,随他吧。这个皇位,稀罕的人死了,活着的人不稀罕。不曾想到,到了他们这一代,连先帝的遗旨都用不上——”
“陛下!”魏德再也忍不住,竟大胆地打断了建宁帝的低喃,他将额头重重地磕在床沿上,泣声道,“陛下别胡说,您春秋正盛,要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这句话,以前我对阿榕也这般说过,说要活万岁,依偎着做一对白头翁。可惜现在在听,只余讽刺。”建宁帝说起阿榕,连呼吸也放慢了,那样轻,那样柔,恨不得化成风去。
魏德没有抬头,他隔着一层朦胧看着自己的衣摆,努力地去捕捉陛下的呼吸,又努力地忽略陛下的呼吸,他在自我挣扎中痛哭,鼻涕眼泪糊了满脸,背腹颤抖,连磕头行大礼的力气都没有。
外边的松瑞听见声音,轻声走了进来。建宁帝闭着眼睛,将所有的追忆和痛苦都葬在了腹中,他神态平静,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样。松瑞走近了,看见他眼角的湿润,就那么凝着,一滴也没有掉下来。
松瑞无声地叹了口气,跪地道:“陛下,崩了。”
殿外顿时哭声漫天。
丧钟齐鸣,举国齐哀。
***
消息传到郡王府时,江砚祈正在院里陪萧嘉昱玩。萧嘉昱对他一见如故,越来越喜欢跟他腻在一起,一大一小还商量着过几日去山上打猎。
墨余来传话时没有避讳,“陛下驾崩”四个字一出口,整个院子都安静了下来。萧嘉昱到底年纪小,一下就红了眼眶,可他没哭,只放下手中的木剑,朝江砚祈行了一礼,匆忙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