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迎春不过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娘不疼爹不爱,这乳母只会一径的抱怨她不争气,她微微更咽:“我怎么和三妹妹比,我是跟着叔婶居住,怎好压过这里的正主儿!我不争不抢,才是道理。”
她乳母一撇嘴:“都是老太太养在膝下的,别人的奶儿子奶姑娘都能给妈妈争脸面,怎么独你不行!我只劝姑娘,别动不动锯嘴的葫芦似的,且趁今天好好奉承奉承凤姑娘罢,过几日就是你亲嫂子了,总不能连亲亲嫂子也拢不住罢。”
说罢,探头看看外面,“快到了!姑娘快快整整形容,我到车辕上候着。”
这奶妈子就出去了,留迎春一个在车里。
贾迎春推开那捧银锞铜钱,心里苦闷:谁家的姑娘亲自赏下人,乳母倒三不着两的,只会叫她争气听话。
擦擦眼睛,这女孩儿忍不住好奇也悄悄从纱窗向外瞧一瞧,锦东街来往人气更胜宁荣街。
正看着,忽然看到前面墙根下蹲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那乞儿垂着头,缩在墙角一动不动,不像别的乞丐在路边不时虚拦一下过往车辆行人。最前头马车上压车的婆子洒了几把铜钱出去,那些人一窝蜂的抢了,跪在地上磕头说吉祥话,那乞丐还是不争不抢。
迎春看着看着,忽然物伤其类,想起家里下人背后给她起的诨名“二木头”,忍不住鼻子一酸,这也是根木头罢,沦落成乞丐,只怕会饿死罢。见别的乞丐都追着打头的马车跑,迎春突然用帕子胡乱包了些锞子铜钱,在自己的车经过那乞丐时,飞快掷到他身上。
贾迎春一时激愤,扔给乞丐一包银钱,实乃她平生仅有的离经叛道之举,连一眼也不敢多看,心口砰砰砰直跳。
她垂头平复气息。迎春的乳母探头进来,见自家姑娘乖乖坐着没往外偷看,满意点头:“这才是大家小姐的做派。”
却说墙根下的杜仲,他自好好蹲着,等宋师弟打听消息回来,忽然被包硬物砸中胸口,险些把他胸口的伤口砸裂,好一阵气血翻腾才将喉口的腥甜压下去。
好一会儿,杜仲缓过劲来,抬眼去瞧那一趟马车,又低头看怀里的东西,捏捏,这里头是铜钱罢?杜仲微微皱眉,警告的瞪一眼偷瞄的两个乞丐,将那拳头大的小包掖进怀里。
锦东街王子腾府邸几丈外,那些追车的乞丐抢了最后一把钱,不敢再跟,磕头说完吉祥话就散了。
不少人又回到锦东街街口,继续蹲着等下一个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