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一句话,竟引动多人凑过来看问,杜云安才知道这里诸多的小姐丫头,竟多是没见过人的茧子长什么样的,可见养尊处优到何等境地。
众人细瞧时,见倒不明显,只是摸上去那里有块硬硬的皮。贾母命鸳鸯:“拿些涂面的白蜜、鹅脂给这孩子。”
又连道“可惜”,叫云安:“你每日热水净手后抹一点子,许是能消了去。”
琥珀笑道:“人生得白净果然更讨巧些儿,看老太太心疼的。只是你这茧子长得也奇,也不像做针线闹得。”她边说边做出穿针引线的动作,引得大家都笑。
一个杨柳细腰生的格外标致的女孩子伸出手:“看我的手,这儿,原也有一小点针线磨出的茧子,与你这个还不同,我的还凸出来些儿,好难看!我看见就生气,一日不知怎的竟自己发狠用牙撕下来那块皮,幸而没留下疤来……只是你这几处,不能有这么粗的针罢?”
光想一想就疼,众人都“噫!”着避开她,最小的四姑娘贾迎春搂紧了她乳母的脖子,乳母忙把她抱下去。
鸳鸯点点那丫头:“姑娘们面前你又浑说。”
琥珀告诉云安:“她叫晴雯,是老太太屋里手最巧的丫头,什么绣活花样都难不住她。”
杜云安又听鸳鸯笑道“老太太,不如我们叫晴雯丫头给咱们示范示范怎么自己咬下自己的一块肉?不然放过她,她下次还敢当着姑娘们的面儿冒撞。”
贾母笑道:“我不看那血呼啦啦的,我也知道是你这馋嘴猴儿没吃过的都想尝尝的缘故。这样,你只管把她拉你屋里去,叫她专给你示范,许能够你一口的。”
四下里哄笑,贾母又指云安叫凤姐:“你快把这孩子拉你身后去罢,她又白又嫩的,仔细叫鸳鸯逮住了咬人。”
凤姐摸着自己的脸蛋叹气:“从前老祖宗哄人家,说什么好肉皮儿,如今见了新的,就把人推前头去当墙使。罢!我知道我粗皮老肉的不讨老祖宗喜欢,只求老祖宗也赏些个白蜜鹅脂的涂脸抹手,省的以后叫老祖宗看了伤眼,又来怪我说‘皮粗的喇眼珠子’!”
荣禧堂的人与熙凤极熟的,她未出阁时常来给贾母请安,是个伶俐嘴乖的,但这样的说笑解闷还是头一次,众人见她越发能放开,诙谐幽默之处,旁人皆比不过。
有心的诸如鸳鸯、琥珀等人皆暗觑贾母,果见老太太开怀大笑,笑声儿都比平时响亮。她们就知这琏二奶奶了不得,处处都能搔到老太太的痒处——老太太喜欢小辈与她亲近,二奶奶就不见外的直接开口讨东西;老太太又烦厌那些贪得无厌的,可看二奶奶要的东西是什么,不过一些石蜜鹅油,就算给出一屋子去又能值多少呢。偏偏二奶奶说话极风趣,更对老太太的胃口了。
“鸳鸯,快给你二奶奶送两缸过去,叫她只管进去泡着罢。这肉皮儿还没喇着我,醋味已熏的我这屋子都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