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夫人想到林家三节两寿丰厚的节礼,立刻就瑟缩回去,她顾虑一起,就不说林黛玉,反而问杜云安:“这杜姐儿不是家贫吗,舅太太再疼她也不至于成百上千的银子给她使罢?”
王熙凤笑道:“谁说她家贫?都是什么人嚼这样胡诌的舌根子给太太听!太太知道酒仙居里的‘周公百岁酒’‘长春酒’和新上的‘十仙酒’是她们家的买卖吗?”
邢夫人都没注意着凤姐刺她“听嚼舌根”的话,急忙问:“她家原也送进来过这些酒,坛封上有她家‘独家药酒’的红纸,我知道的。怎么这酒很贵吗?”
“太太这里,任什么山珍海味的都寻常了,倒不敢说‘贵’。但是放在外面,却是又贵又紧俏,您只看跟他们家合作的是酒仙居,就知道了。”
“杜家比不得咱们这等门第,却也是很富贵了,她家里又只有她们兄妹两个,姑娘真真算是个财主,况且舅太太还疼的不行。”凤姐不觉也露出点羡慕的神情:“这安大姑娘她哥哥在通州大营里做官,十分勇武能干,上个月随将军剿匪,今已升到了百户。武官儿的品级要高些,因此他年纪轻轻的就六品了……”
邢夫人听了,立刻就命丫头们将杜家送来节礼里的几坛子酒好生放起来:“别叫胡乱糟蹋了。”
凤姐在屋里回话的时候,平儿已依从云安的托付悄悄使钱打听出了在邢夫人耳旁挑拨是非的那个人是谁出来。
这院子里的一切事务皆由贾赦掌管,邢夫人每日只变着法儿从各处克扣钱财,何曾如此大方的赏过,因此只一串钱就叫平儿知道了那调唆的竟不是王善保家的,而是二姑娘的奶妈子。
这日晚些时候,平儿就寻了个空当将话告诉了云安。
杜云安长眉倒竖,冷笑道:“还没吃到教训,这就又兴风作浪了!”
“我知道你奶奶心动也想弄个铺子练练手,”云安对平儿笑:“你帮我带个话儿,若凤姐姐肯替我们出气,我就替她出个主意。”
平儿忙道:“正是,正是。”
两相对视一笑,平儿笑道:“奶奶方才还想着送什么东西讨好你呢,你这可正是瞌睡了给枕头。好姑娘,必为你办好了的。”
说一会子话,平儿因问:“你怎么不忧心大太太?今儿我听她那种妄想,都替你们捏把汗。”
“大太太要体面,又诸多顾忌,不能如何。况且她就是来说了,难道我是那种吃亏受气的,少不得冒犯一回罢了。”云安心说,邢夫人就是那种‘镴枪头’,你强她就不敢欺负上来,况且她就算摆长辈的谱儿,也管不着自家的事情。
果然,邢夫人再没提过“金凤蕊”的事情。迎春后头私底下送去了两色针线并一封五两的银子,说是从分利中拿出一半儿孝敬父母,这是头五个月的,还得了邢夫人的喜欢。至于迎春的奶妈子,被熙凤揪住了错处连她儿媳王住儿媳妇一并撵出去了,连宁荣后街的房子都收了回去,全家打发到庄子上——邢夫人早忘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