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妈笑道:“怕什么,我的儿,你也别忒板着自己。为着你,我也得紧着张罗你哥哥的事,等你嫂子进门,就把这些烦琐事都给她管了!你也不用成日价操心,像那几个姑娘似的,花朵一般的年纪,纵情任性都是该的,一旦过了这好年华,再就不能了。”
薛姨妈一腔慈心,宝钗自是知道。可听母亲的意思,仍是瞩意二姐姐,宝钗悄悄压下胸口的那股子酸涩,一并将少女的一点情思也藏进心里,不肯吐露一个字。
后头时日,宝钗仍以针黹为主业,闲时同姊妹们一起说话游戏、看书围棋为乐,一面也暗暗留心上院和凤姐动静,只等她母亲谋那亲事。却不料左等右等,只是久不见薛姨妈动作,连她初初做出的对迎春格外的那点亲昵也没了下文。
眼看天气都转凉了,宝钗都被薛姨妈此次这样“沉得住气”惊着了,因此频繁家去陪她母亲说话。
薛姨妈到底不是那种特别有城府的妇人,因此这一晚留下宝钗,先好好端详了一番女孩儿,又长一声短一声的叹气。
只把个老成持重的薛大姑娘都看的毛了。
宝钗方要说话,薛姨妈已正色开口问她:“宝儿,你说实话,是不是中意你宝兄弟?”
所谓知女莫若母,薛姨妈在母女那日商量薛蟠亲事时就隐觉宝钗有心事,后儿这孩子又不明白的消沉了些日子,旁人看不出,可却逃不过薛姨妈的眼睛。薛姨妈自己也年轻过,亦曾有过两桩少女心事,忖度宝钗的年纪,于是更加留心留意,连谋划薛蟠做亲都先放到一旁了……终是叫她品出了蛛丝马迹,又寻借口叫来莺儿审了一回,莺儿心智浅显,薛姨妈细细问她些七扭八拐的问题后,心下就肯定了宝钗的心意。
宝钗“腾”的红了脸儿,想要否认又不愿违了真心,可承认却实在没有这等脸皮儿,又思及自己这次真真可称作“不知廉耻、离经叛道”了,于是丹唇未启,两颗晶莹的泪珠儿已先掉在藕荷色的襦裙上。
薛姨妈心疼的厉害,再想不起从前打算的那样送姑娘参选公主郡主的侍读好“镀一层金身”的心事了,当下就只顾哄劝她女儿:“好孩子,妈不是怪你……”若不送宝儿参选,其实宝玉,真是自家能寻到的最好的女婿了。
直到两母女将心事说开了。薛姨妈笑道:“这事有我呢,你只像从前那样跟你宝兄弟相处就是。”又宽慰宝钗:“你哥哥的事另做打算就是了,我原也怕委屈了迎姑娘,如今也放一桩歉意,你别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