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倍晴明缓慢地摇头。
清苦的草药味道在蔓延。
“因为,现在是个妖魔鬼怪汇聚的时代,东山那边有一个诅咒师,天生和你一样有着强大的力量,走到哪里,哪里就会发生巨大的灾害。他出自飞驒国,这个地方有一个鬼神叫做两面宿傩,他们便用这个名字称呼这个诅咒师。”
“什……”
“可真正的罪魁祸首不是他,他只是单纯地在打败一个又一个诅咒和术师,最终要成为诅咒之王的狂人。他不需要人类的认可,只需要诅咒的臣服,是时代在造就他。”
安倍晴明顿然一惊,立刻想到了那个额上有狰狞疤痕的僧人的影子。
诗鬼、小菊的父亲、源氏……都是因为执念酿造出灾祸,这应该和只想着挑战一个个诅咒的宿傩不相符,因为这样的狂人肯定不屑于力量之外的心机。
但有人依旧像是只漆黑的大手,想将这个世间搅得更乱。诗鬼的思念、小菊父亲的心意、源氏的贪婪,都是人心会派生出的正常情绪,他只需要些微的利用,就变成了可怖的妖魔。
贺茂朝义说道:“这个幕后黑手或许只是觉得好玩,或许是觉得有趣,只要稍加利用就能扰乱世间,看着一片混乱,他就心满意足。”
“可他依旧不可怕,晴明……真正可怕的呢,仍旧是人类群体的诅咒和怨恨,只要诅咒和怨恨不曾停止,他们就不会停止。”
那要怎么办?谁能阻挡他们?
安倍晴明下意识地望向青年,却看见对方刚刚带笑的眼睛忽地冷了下来,像是蒙了一层冰与霜,透出了渗骨的寒意。
没有焦点的视线像是越过很多阻碍,俯瞰着平安京,像是在俯视着一个棋盘。
“而你,阴阳师,通晓人心中的黑暗,又观遍预测时代变化的群星。”
然后贺茂朝义也看向他,目光幽邃。
“——人心和时代,不也尽在你的眼中吗?你是他们的天敌。
“他们想要诅咒横行,你想要时代的和解,你们双方都有自己的拿手好戏。”
两面四手的鬼神在漆黑的天幕下掀起一场又一场天灾,狂风席卷砂石,打败了接连想来降服他的术师。唯有一个术师渔翁在旁,换了一幅又一幅皮囊,追求着时代的混乱,走在诅咒生成的黑风之中。
二者都将目光放向了馥郁繁华的平安京。
源氏在里梅的监视和游说下沾沾自喜,以为仅是巫女祭献而来的力量就能让家族在朝野中掌握更多的话语权。
京中的贵族公卿都仍囿于权势之争,附庸风雅,半通不通的和歌,与毫无成果的野猎上。真有明白的人,也有心无力,扼腕叹息。
这才是平安京真正的局势,青年的三言两语让躺在病榻上的安倍晴明大受震动,心口像是被敲下一口钟。
“可我不在意他们是谁,也不在意他们的目的,因为他们不会成功。”
少年的手指蜷紧,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
“我说过,我看到了你的未来。”
贺茂朝义的薄唇再度在帘幕下弯起,低低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