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头望着林府的牌匾,轻咦一声,清光晨雾中,身上又薄又旧的宽袍广袖随风微摆。
寻常人没有感觉,他站在这儿,就感应到了天地间的灵气席卷成漩涡,与云朵相连,仿佛天都要倾下来了,源源不断往位于中心的林府灌输。
这……分明是一篇灵气斐然的巨著要出世了!
身为一位读书人,褚贞从掌骨到手肘再到肩头,都在激动到颤抖,神色又是震惊,又是喜悦,还夹杂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嫉妒。
这屋里只有一个人,那名为林稚水的学子,今年才十六岁吧!就能如此少年天才,写出惊世巨著吗!
褚贞压下酸溜溜的妒意,脸上扬起真诚的笑容,上前敲门。
良久,没人应声。
白昼将褚贞僵硬的笑容照得清清楚楚。
他顿了又顿,门敲了又敲,始终没人应答。
鬼使神差的,褚贞将汗血宝马寄放去了对门早餐铺子的后院,走进阴暗的巷子里,吹了一声口哨。
然后,迎来了一阵低风——一只红鹦鹉从空中飞来,在他肩头又蹦又跳,还亲热地蹭他脸颊。
“红儿。”褚贞喊它,特意压着的嗓音温柔缠绵。手指着林府,“帮我去那家里看看。”
红鹦鹉歪头瞅他,看似呆呆的样子,褚贞却知道,这只鹦鹉极通人性。
“去看看,他书桌上是不是有什么没收起的文章,背下来。也帮我看看他在做什么,午时再回来,记住了吗?”
红鹦鹉扑扇翅膀,学着主人的样子,贼兮兮道:“记住啦!记住啦!”
褚贞便笑了,做出一个托举向上飞的动作,“去吧!”
哪怕被发现了褚贞也不怕,非战时,谁会特意去注意一只鹦鹉呢。
红鹦鹉展翅,飞去林稚水家中,骤降书房屋顶,拿爪子扒拉开一片瓦,圆圆的眼睛贴在洞口。
它看到了少年窝在椅子里,面对透亮的窗紧闭双眼,黑而浓密的睫毛轻轻搭在下眼睑上,睡得安详。桌面的石狮子镇纸压着一篇文章,应该就是主人想要的那个。
红鹦鹉伸长脖子,几乎要挤进去大半只脑袋,将文章上的字全记入脑海中。
椅子上的少年仍在熟睡,太阳渐渐高升,直到有风吹开虚掩的窗,嘎吱嘎吱晃动,日头透过贴窗的竹篾纸上,照耀在他脸上,一道道金色光斑随着窗户一摇一摇,时不时刺他眼皮,林稚水才迟钝地张开双眼,神情略带刚睡醒后的茫然。
等目光落到桌上的文章时,他就全然清醒了。
“我真是魔障了。”林稚水苦笑,站起身,端了火盆来,红炎一腾,就将仿写的祭文丢了进去,蹲下去目视它焚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