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宋书绵爬出来了,爬得手指被划破好几条血印,爬得灰头土脸,苏里海蚌里明亮的珍珠被裹上一层难堪的泥。
为了帮助宋书绵躲避追踪,阮希还在自己和宋书绵的脸上抹了好几层石灰和群青的颜料,现在两个人灰扑扑的,活像从火山脚下爬出来的难民。
“我们怎么办?”宋书绵喘着气。
“找路。”
“我们会死吗?”
“会死。”
“我害怕死去。”
“到了生命的终点,我们都会死的。”
阮希语气淡淡的,像是在说“等下吃点巧克力”、“好久不见宋书绵”、“关你什么事”等等无关紧要的句子。
平静地吐出这样的话语后,他意识到这对心态极为不佳的同伴来说是一种伤害,又连忙回头,重新把外套给宋书绵穿了一遍。
宋书绵看起来是那么易碎,像随时会被吹散的蒲公英。
因为被迫割掉了腺体,他的身体不太行了,稍微一些运动便坚持不下来。出了汗,宋书绵的体温下去一点,脸没有那么红了,但他看起来似乎更加虚弱。
他们漫无目的地在堆满石头的废墟上走着。
突然想到什么,阮希问他:“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人在找你?你刚刚是意外逃出来遇到地震的吧?”
“是的!”
宋书绵有些瑟缩,他知道他现在是包袱,但他实在病得快不行了。
病来如山倒,他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
他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没关系,跟着我。”阮希说完,将他护在身边,再从衣兜里翻出最后一块芝士饼干,撕开包装塞进宋书绵的嘴里。
宋书绵眨眨眼,乌黑的碎发被体温折磨得汗湿在额间。他咬着饼干,虚弱得说不出一个谢字。
阮希想起小时候宋书绵发过一次烧,他站在旁边,看abze城最好的儿科医生摆着凶恶无比的表情,将体温计塞进宋书绵的嘴里,让他含棒棒糖般地含住它。
那时候宋书绵含住体温计,海风吹进宋家偌大的会客室,缎面的窗帘翻飞起来,如中年女人柔软的手腕掀开裙摆的一角。阳光落进宋书绵眼底,他望向阮希的眼神中有一种小孩子带着艳羡的崇拜。
他是在羡慕我没有生病吗?当时的阮希想。
宋书绵感觉自己的四肢瘫软起来,软得赛过家里曾经使用过最上等的棉花。他靠在已经倒塌的大树上,大树露出折断的树根,像随时可以刺入他的心脏。
“你会丢下我吗?”宋书绵问。
“不会。”
阮希对他被割掉腺体的事始终心存愧疚。
说完,阮希轻轻蹲下来,指了指自己的背脊,“上来,我带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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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要见人,死要见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