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坐在最里面,轮到她点的时候,伙计竟然已经送吃食上来了。她垂眸看去,有核桃糕,有香瓜子,有绿豆卷,还有蜜汁汤,共八样整齐的放着,都是她看戏的时候喜欢吃得,不用说,那定是赵豫点了的。
那一刻,或多或少的她都有些动摇。
要不是做了梦,她现在与赵豫定是很好的,他温柔体贴,很有耐心,与他在一起总是十分的舒服,便算她还小,其实也有过模糊的念头,嫁给赵豫是个不错的选择。然而那梦是惊人的,把所有的都抹杀gān净。
要她与赵豫和好,她绝对做不到。
锣声骤响,戏班子登台了。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戏子身上。
那些咿咿呀呀的唱腔,贺玄确实不怎么感兴趣,他略侧过头看向杜若,她手肘撑在案几上,托着腮,并没有吃东西,只在专心的看戏,嘴角挂着笑,看到jīng彩处,忽地坐直身子,眼睛瞪大了,直勾勾盯着戏台,嘴唇也微微张开,发出轻轻的声音。
仔细听的话,是跟着那戏子唱词呢。
那样的忘我。
贺玄摇摇头,背靠在座椅上,半眯起眼睛。
杜若听得越久越饿,偏偏她还不吃赵豫买的东西,可现在戏班子已经在表演,要点吃的都已点了,伙计们退到一边,不是喧哗的时候,她无奈之间发现隔壁贺玄的桌上也摆得几样吃食,其中就有绿豆卷。
忍不住仔细打量他一眼,他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杜若把手偷偷伸出来,极快的拿了块糕点缩回去。
以为谁都没看见,却不知玉竹,鹤兰都露出了古怪的神色。
明明面前那么多吃的,怎么自家姑娘就要偷王爷的呢?
她们虽然已看出她不喜欢赵豫了,可委实没料到,竟到这个地步。
杜若偷到绿豆卷就吃了起来,只一块太小填不饱肚子,她又去拿贺玄的,结果他突然把眼睛睁了开来。
她的手伸在半途,不上不下的,像是小贼被抓到现行。
幸好贺玄没有问,淡淡道:都拿去罢。
杜若就有些脸红:你不吃?
他没答。
她整盘端过来。
他瞧着她,发现赵豫买给她的一样都没有动,心想这丫头要绝qíng起来也当真绝qíng,就像当初对他一样,他都不知哪里得罪她,她就与他疏远了,从此再没有叫过他。现在她又甜甜的喊着玄哥哥他想着眉梢一扬,该不会是因她与赵豫决裂,她才又重拾旧qíng罢?
他脸色沉了沉。
目光一直落在她脸上,杜若一开始还吃得欢,后来就吃不下了,伸手递给他一块:你应该也饿了罢?
他道:我不饿。
不饿总看着她作甚?杜若暗自腹诽,也不吃了,拿帕子擦擦手道:这样好看的戏,你竟然不喜欢,在这种时候睡觉是bào殄天物。
贺玄闭起眼睛:我本来就不为看戏。
难道是累了,寻个地方睡觉的?杜若对他的行为实在难以理解,她很快就沉浸到戏里面去了,不知赵豫隔着四张座椅,也在心不在焉,要看她看不清,想要过来又觉不妥。倒是杜绣叽叽喳喳的,好像一只雀鸟,多少解了一点烦闷。
等到戏散,众人纷纷往台上扔铜钱,杜若也叫玉竹去赏了一些银子,这才从庆chūn楼缓缓出来。
楼里人多,从前排走到门口需得一些时间,杜若走在最后面,余音绕梁,她犹自回味,不想被人突然抓住胳膊,用力一拉,她没有站稳,差些摔倒,赵豫扶住她道:还有别的路出去,你随我来。
根本就是他拉的,杜若恼道:你放手,我不要去别处。
她这样大的声音很快就会被别人发现,可赵豫实在不甘心,就像被人砍头也得知道个罪名罢?两年了,他在她身上投入的心血如何收回?虽说一开始他是想与杜家走近,才借机相jiāo的,可渐渐的却也喜欢上杜若,因他没有妹妹,杜若漂亮又可爱,他把她当妹妹一样疼爱着,而今她突然的无qíng起来,他也有割ròu之痛。
怎么能不问个清楚?
你到底因何讨厌我?我买的东西你都不碰,你恨我什么?他说得又急又快,若若,你得说个理由!
手掌的温度烙在胳膊上,好像烧热的铁,杜若盯着他,实在不知道怎么说。
她没有任何他不好的证据啊。
可她又演不来戏,她没法做到像以前那样与赵豫说说笑笑的,她皱眉道:我没恨你,只是长大了,不应该与你那么亲近了。
那她还跟贺玄坐在一起?
忽地想到那日在芙蓉园,她也是与贺玄孤男寡女坐在亭中喝茶,赵豫心头被刺了一下,难不成是因为贺玄回来了?他眸光变冷,盯着杜若,没想到她那么善变,可到底不聪明。贺玄只是王爷,他是大皇子,谁的将来更为高远,她难道不知吗?
真是瞎眼了!
他极是恼火,可嘴角却弯起来,噙着笑,伸手摸摸她脑袋:若若,不管你长多大,我对你都是一样的。
柔qíng蜜意的叫杜若浑身生了细栗出来。
到这时候,他还不知道放弃吗?杜若真有些怀疑,梦是假的,她揉一揉胳膊,抬起头正对上贺玄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