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次这局却一改往日路数,白子落盘便是杀招,击得黑子节节败退,不留一点情面。
终盘将近,再落一子便可定夺输赢,付景轩盘腿坐在棋桌前,两指夹着棋子斟酌许久,终于落在一处空位上。
方泽生嘴角微扬,刚要落子收盘,就见付景轩急忙抓住他的手腕,耍赖般地将方才落下的那枚棋子又捡了回去。
......
“这子不算,容我再想了一想。”
这一想,便想了小有一炷香的时辰。
三宝端来的饭菜早就凉了,见两人不吃,换了几块可以果腹的甜糕,点燃了一盏小灯。
方泽生趁着付景轩沉浸棋局,静静看他许久,眼中除了灼灼灯影,还有一抹无处可藏的放任宠溺。
夜半虫鸣,付景轩还未将棋局解出来。
方泽生挑了挑灯芯,“先睡罢,明日再解。”
付景轩问:“可是死局?”
方泽生说:“有一处可破。”
付景轩本想问他,少顷,摇了摇头,将棋子放在桌上,扶他来到床边,宽衣睡觉。
次日天明,付二爷穿着中衣再次跑到棋盘前苦思冥想。
三宝受了哑叔的委托,一边伺候方泽生穿衣洗漱,一边抻着头看自家少爷,小声说:“大当家可真厉害,我还从未见少爷下棋时这般犯难。”
方泽生眉眼柔和,放下手中的漱口杯,谢过三宝,又来到饭桌前吃了点粥,带着两副空白的画卷来到院子里。
院里能瞧见付二爷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靠在窗前,时而展颜欢笑,时而又蹙眉摇头。方泽生展开一副画轴,坐在石桌前,对照窗前的景色细细勾绘起来。
良久,画作完成,付景轩也终于破解了棋局,顺着窗户冲着方泽生大喊一声,方泽生抬眼,刚好瞧见他飞扬的眉眼落入山间,心下一动,提笔在画卷中写了两句话:
秋萍翠水依山院。
落影窗前有所怀。
写完又急忙拿空白的画纸盖上,寥寥几笔勾出了兰草,假意描绘其中细节。
付景轩那厢匆匆下榻洗漱穿衣,胡乱吃了几口饭菜,搬着棋盘走出来,见他正在勾画兰草,环顾四处,将棋盘压在画纸上,“这院子里有半根兰草吗?”
方泽生说:“心里有。”
付二爷瞥他:“心里长草多浪费?还不如长一个我,没事还能多想想。”
方泽生没有出声,偷偷掩了掩那副绘有付二爷的画卷,捏起一枚棋子,将他破解的棋局又堵了回去。
原计划今日在山间走走,却没想这盘棋局一直下到傍晚才分出输赢,最终还是付景轩赢了半目,笑吟吟地抻了一个懒腰,推着方泽生来到了江边散步。
这条江流无名无姓,由南向北看不到尽头,江边竖着一盏渔灯,灯下有鱼篓、鱼线,还有几件蓑衣、几个软垫。付景轩吩咐三宝的拿来两件披风,跟方泽生各自披上,一起席地而坐,静在江边钓鱼。
他不喜欢钓鱼。
无论钓鱼还是下棋,都不是付景轩儿时喜欢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