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包含愤怒地说完了一大段话,手中的杯子已经变得温热,他低头一口气全喝完了。如果这是酒,或许他会更满意。
“简小姐,你就这么安静地听完了我的抱怨吗?”罗切斯特先生看上去很疲惫,“说点什么吧,简小姐。”
简爱眼睛盯着床柱上的花纹,说出了她萦绕在心底好几年的想法:“先生,我很高兴您能把这样的故事告诉我,我很高兴能成为你的朋友。无疑,您是一位真正善良的绅士——您不用着急反驳,这并没有什么可害羞的——我知道,有很多方法,或者说不法的行为可以帮您彻底摆脱这一切,可是您依旧不会做出那样卑劣的行为。罗切斯特太太,她……”
“叫她伯莎·梅森吧,简小姐。你又在我心口扎了一把刀。”罗切斯特先生打了个冷颤,打断了她。
“好吧,梅森夫人。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她也是一个悲剧。我知道这样说,您不一定会理解,只是我认为,既然要直面问题,就要明白队友和对手。梅森家族,究竟对这个女人抱有什么样的看法呢,厌弃,担忧,恐惧?我见费尔法克斯太太和艾莉对梅森先生并不算陌生了,那么他一定常来对吗?他似乎对梅森夫人还有着亲人的怜惜和眷顾,可是却把痛苦尽数转移到了您的身上。要我看,这并不公平。”
“她已经嫁给了我,已经是罗切斯特的责任了。”他低声道,双眼无神。
“可是这是建立在欺骗上的,他们理应对您有愧!并且应当承担至少一半的责任。”简爱不赞同地看着他,“您是一位绅士,将所有地罪责背负在了自己身上,而他们却把您推进了火坑不说,还要不断地来添把新火,却从不帮忙——对不起,我知道我这话实在有些幼稚。我没有研读过法律,不懂这其中是否还有扭转的机会,哪怕只是一定程度上改善现在的情况呢?”
在简爱看来,罗切斯特先生真是太……有原则了,他把伯莎完完全全当成了自己的责任,即使在最难堪的时候,从来也没有想过伤害她,反而想过自杀了结自己。他把自己的灵魂放逐在了声色犬马之中,越来越堕落,却也总不忍心违背自己的信仰。
罗切斯特先生皱着眉头,思考着她的话。这真是一个胆大的姑娘,她甚至在诱惑自己违背自己的信仰和誓言!这究竟是拯救他的天使,还是把他推向地狱的恶魔?
“您如果要我给出什么建议的话,我只能建议您见一见律师。”其实‘离婚’并不是完全不可行的,只是这还牵扯到家族和宗教。简爱曾经查阅过相关的资料,十九世纪并不是完全没有‘离婚’的情况,在整个英国虽然常见,但也有那么几例。只是这其中的苦难,她看过数据,也能推测出来,是十分巨大的。
关键在于罗切斯特先生自己是不是能想到这个层面。简爱作为一个现代人的灵魂,习惯了后世的分分合合,再加上她也并不信仰天主教,她不能理解突破自己的固有观念和信仰是多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简爱还不知道,她现在在罗切斯特先生眼里已经是天使和恶魔的结合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