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隐尽量轻柔地出声,他面前脸色苍白的少年静静地坐着,眼神有些飘忽,聚不了神。
哪怕现在是夏日,林寂依旧裹着一条很大的围巾,几乎要把他半张脸遮住。
他下巴尖尖的显得眼睛更大了,林寂随着谢隐的话抬手,细瘦的手臂上有几道陈年的伤痕,还有的形状是圆圆的。
徐云升脾气暴躁,火气上来的时候压制不住自己,林寂记得这几个烟头烫出来的疤痕,是在他十岁的时候,徐云升喝多了酒,扯着他的胳膊把烟头摁灭在手臂上,因为林寂乱动,所以烫了好几下才摁灭。
徐云升对这个结果也很不满意,他随后就照着林寂的脸扇了重重的一巴掌,林寂当时脑子都嗡嗡作响,口腔里满是溢出的血腥味。
“……”林寂没有作答,他抬眼小心看了谢隐一眼,偷偷把袖子放下来,遮住了手臂。
谢隐放置了一个摄像机,林寂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向黑洞洞的摄像头飘过去,谢隐这一整天都试图和林寂多说几句话,但林寂明显已经和外界隔绝开来,不管问什么,他都沉默以对。
“不要紧张,这个摄像机只是记录用。”谢隐以为林寂害怕摄像机,贴心地向他解释。
林寂缓缓点了点头,没有在这多做纠结,他终于回应了谢隐的话:“是我爸爸弄的。”
谢隐接诊林寂已经有一段日子了,大概知道了自己小病人的基本信息,在林寂断断续续的叙述中,他几乎没有什么开心的日子。
他仿佛不是生病了,是生下来如此,郁郁寡欢,瘦骨嶙峋,苍白无趣。
“他做的不对。”谢隐温柔地说,“他已经去世了,不会再来折磨你。”
林寂对“徐云升”这个话题的兴趣不是很大,他目光飘到窗外郁郁葱葱的广玉兰上,宽大的叶片下,馥郁芬芳的白色花儿热热烈烈地开放,把阳光都割成细碎的光斑,他想起什么似的,恍惚道:“谢医生,学生们是不是开始上学了?”
“已经开学快两个月了。”谢隐走到窗边,拉开窗帘,让满目夏色照进房间。
那江晔应该也到新的大学报到了吧。
他一定会拥有光明灿烂,无比璀璨的未来,一个林寂永远都到达不了的未来。
林寂没有因为生机勃勃的夏日有任何的好转,他被丢弃在了冬日,裹着厚厚的围巾,一动也不想动。
他的嗓子有点酸涩,不过不至于流泪。
林寂想,他可能是有点想江晔了,只是一点点。
林寂泪腺饱胀,呼吸困难,痛苦地咳嗽了几声,嘶哑地开口:“江晔……”
但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只是做了无意义的口型,他开始剧烈咳嗽,不断地尝试呼喊出江晔的名字,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林寂扯开自己的围巾,喘气粗重,就像是有人拿绳索勒住了他的脖子,让他无法说话,无法呼救。
周边的场景开始扭曲崩塌,谢隐不见了,夏日也不见了,他在一片黑暗趴在地上中无声嘶吼,呜呜地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