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婴是外祖母的侄子,虽因立嗣之事惹了外祖母的不喜,可到底姓窦,又做过一段时间的丞相,在宦海沉浮数十年,比耿直的李广、轻浮的韩嫣,他更像一个好盟友。

    再加上窦婴与王太后的弟弟田蚡是政敌,她应是不难劝说他的。

    陈阿娇细细思索着,宫铃声中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音。

    夜这么深了,谁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在宫中纵马?

    难不成又是韩嫣那个纨绔?

    陈阿娇这般想着,马蹄声靠近她马车后停止了,男子低沉的声音在黑夜中响起:

    阿娇。

    普天之下,能叫她阿娇的男人并不多,除了不成器的父兄外,也就她整日里惦念着怎么弄死的那一位了。

    侍女掀开了轿帘,又惊又喜:陛下。

    秋风夜寒,陈阿娇手里捧着小暖炉,侧着脸看着纵马而来的刘彻。

    刘彻换了一身便衣,玄色衣裳,暗红罩衫陪着滚着金边的腰封,越发将他衬得威仪不凡。

    陈阿娇道:陛下不去陪李美人?

    随行而来的建章卫举着火把,刘彻在宫宴上没少喝酒,经风一吹,脸上泛着潮红。

    他印象里的陈阿娇一向强势,但现在,不知在宫宴上吃多了酒,还是旁的缘故,她整个人窝在轿里,软软的一团,小脸红红的,漂亮的眼睛因他的突然到来有着几分迷惑。

    刘彻的心一下子软到不行,声音都轻了几分:陪她作甚?朕来看看你。

    夜风透过掀起的窗帘吹进来,陈阿娇往狐皮大氅里缩了缩,刘彻见此,翻身下马,上了陈阿娇的马车。

    马车宽大,刘彻手长脚长也不觉得拥挤,侍女极有眼色地退下了。

    刘彻坐在陈阿娇对面,随手倒了一杯热茶,端给陈阿娇,眉头蹙了一下,话里似乎带了几分关怀之意:你比以前怕冷了。

    陈阿娇接过茶,慢慢地喝着。

    其实也不能怪她之前对刘彻情根深种,甘冒天下大不为帮刘彻夺皇位,刘彻细心体贴起来,怎是一个情窦初开的骄矜少女招架得住的?

    陈阿娇双手捧着茶,低头轻啜一口,道:在长门宫那种地方待了那么久,身体怎能与之前相比?

    刘彻握着茶杯的手指一紧,嘴角轻抿,半晌无话。

    马车里的空气似乎都陷入了凝滞。

    不知过了多久,刘彻才缓缓开口,道:是朕疏忽了。

    他看着陈阿娇,似乎在斟酌如何往下说。

    陈阿娇一笑,垂眸看着杯子里热茶的倒影。

    她的笑自脸上荡开,可眼底却是冰冷的。

    她道:都过去了。以前的事情,我也有错。

    错在瞎了眼,轻信了金屋藏娇的戏言,为着这句戏言,赔上了自己的一生。

    为君一日恩,误妾百年身,不外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