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在看到广成子的仙骨遗蛻的刹那便震愕非常，均是感到心灵受慑，便是明知眼前之人已是去世多年，或是精神已去往了不知名的异域，而身躯肉壳已是空无灵魂，但依旧感到强烈的心灵冲击。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一个吃不饱睡不暖穷困潦倒的乞丐的灵魂，突然闯入了一片富丽堂皇冬暖夏凉吃喝不愁的富人府邸，看到了富人那宛如神仙般的舒坦生活一般，心灵震撼，甚至比这还要强烈，因为这种心灵上的丰富感觉，仅靠笔墨已是无法完全诠释其中真味。

    在场中也唯有江大力以及蒙古皇帝的心里激荡感稍弱，前者毕竟乃是归真境的高手，心灵境界与精神力量都已超越众人许多，后者则是已见过很多次这仙骨遗蛻，早已是有所免疫。

    江大力几步上前，对着面前须发面容栩栩如生的广成子抱拳一礼，随后凝目打量这具是仙骨遗蛻。

    即便只是以肉眼观察，江大力却也能一眼看出这身体的肌肉以及骨骼密度，这具身躯至坚至硬，似乎其整个人已转化为另一种不知名的坚硬物质，不由赞道。

    “肉身不腐，且芬芳四溢，不愧是传闻中的仙师广成子，这已是达到了密宗最高理想中的“肉身成佛”之境，传闻昔年破碎虚空的傳鹰便是臻至了此境界，现在看来，这位广成子仙师证道破碎金刚，亦是同处于那种境界。”

    “破碎金刚，据说这个境界比之传说中的破碎虚空其实还是要略逊一筹的，但根据我查阅典籍后理解，这个境界应该并非是比破碎虚空逊色，而是所选择的道路不同罢了。”

    王语嫣自身后款步而来，美眸凝视广成子轻柔道。

    “哦？”

    江大力眼中闪过奇异的神色，微一沉吟，“原来你早有研究，有何新的见解？”

    王语嫣道，“所谓破碎虚空，在典籍中记载，便乃是精神脱离肉壳，心灵奔赴往了另一个玄之又玄的世界，似至高无上，充满神圣，在这也是佛家道家所追崇的精神至高论。

    有道是‘女娲炼石已荒唐，又向荒唐演大荒。失去幽灵真境界，幻来亲就臭皮囊。’

    有佛曰：‘蜕下一身臭皮囊，且抱红日一览江。巍巍青波无浊气，还有横空千里雁。’

    无论道佛，都崇尚精神至高，讲究褪去臭皮囊还原真本性，方可知广袤世界之美妙。但又有另一种说法，说的便是肉身皮囊乃是苦海作舟，承载精神抵达彼岸，若是没了这一方舟，精神无所寄托，也便将沉沦苦海无法自拔，所以皮囊肉身亦是不可或缺。

    故此也就演变出了肉身成佛，破碎金刚的这一道......”

    谈经论道之时，王语嫣宛如更焕光彩，侃侃而谈之间彰显出有别于平日里温婉可人的魅力，显得更为自信而吸引人，她蓦地转首看向江大力，“所以依我看，寨主，这位广成子前辈，便是追求肉身与精神同时抵达彼岸的前贤，这条道之所以比之破碎虚空略逊一筹，原因便是这条道要更为艰难，须知欲与熊掌不可兼得，想要肉壳与精神同时证道，何其之难？

    故此这条道一直以来也并不被推崇，甚至典籍中都罕有记载，但一旦能够办到，无疑是更大的成功，故此在我认为，这广成子前辈所追求的破碎金刚，可是还要超过傳鹰大侠他们一头哩！”

    “精彩！精彩！本皇没想到这位王女侠竟能有如此见地，当真是令本皇听候茅塞顿开！”

    蒙古皇帝“啪、啪”鼓掌，对王语嫣竖起大拇指。

    “皇上谬赞了，只是小女子的一些浅见。”王语嫣面容嫣红垂首，微微欠身，矜持客气了一句。

    “破碎金刚......肉身与精神同时证道，更难于传统意义上的精神破碎虚空......”

    江大力琢磨咀嚼着王语嫣的话语，眼神愈亮，愈发觉得破碎金刚这条道路虽是艰难，却是与他心中的一些想法不谋而合。

    须知他练武至今，主要便是着重身体横练，一身钢筋铁骨冠绝江湖，亦是他傲视江湖的雄厚资本，岂是说舍弃这一身臭皮囊便能轻易舍弃的？

    当然，佛道两家所谓的舍弃臭皮囊，亦有些讲究“心灵豁达、四大皆空”的意味，可最终追求精神永恒，认可肉身尘归尘土归土的想法，亦是不加掩饰，这却是与他的一些想法有所相悖。

    “不过......”

    江大力话锋一转，神色疑惑。

    萧峰却已是先发言，神色诧异抬手问道，“既然这位广成子前辈乃是最终肉身与精神同时破碎的大成者，为何他的肉身却还遗留在这世间？莫非是其中出了什么差错？”

    这疑问，也是包括众人都诞生的疑惑，闻言都看向了王语嫣。

    “这......”

    王语嫣沉吟间也是神色疑惑，看向广成子的身躯，遗憾摇头道，“有关这一点，其实我也感到疑惑，理论而言，若破碎金刚之道真的走出成功，广成子前辈理当是肉身一同破碎虚空去往了另一个世界，但为何他的肉身却是遗留在了这世间？

    但你们看仙师这具肉身面部的表情，分明是带着满足安逸的笑意，他应当是成功了才对......”

    众人目光俱是看向广成子，其嘴角安详的微笑恍如真人就活在当下，正对着众人含笑讲道，确实应当是成功了。

    “若是仙师成功了，为何这肉身却还遗留在世间？要知道无论昔日的傳鹰大侠还是于十绝关内破碎虚空的令东来宗师，破碎虚空时都是肉身跟着一起消失。”

    蒙古皇帝回忆沉声道，“遥想当年，傳鹰大侠在九岭山驾白马纵身一跃而去，坐下白马化为一条白龙，载着其身影破碎虚空，之后自此杳无音讯，也不曾有肉身留下世间，他可能便是肉身一同离去。而无上宗师令东来在十绝关内破碎虚空，虽是无人得见，但当年阴癸派高人血手厉工曾入十绝关追随令东来的步伐，追寻破碎虚空之道。

    十绝关内虽是并无任何出口，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里面的消息也根本无法带出。

    但当年傳鹰大侠也是与厉工同行，傳鹰大侠虽并未进入，可也曾于精神遥感十绝关内，并没有发现令东来前辈的肉壳，故此也可判断，令东来前辈当年破碎虚空而去，也是肉身同时离去，这是否说明，破碎虚空其实并不拘泥于是肉身还是精神破碎虚空......？”

    这一番言论，显然也表明蒙古皇帝对于‘破碎虚空’这一传说中的境界颇有研究，并不是全然无知。

    江大力观其天人1境的实力，于他眼中是不算强，但放眼江湖中，也称得上是绝顶强者，自是有着一番精湛的武学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