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墓兽今天也很忧郁 第2节(1 / 2)

李药袖有一肚子的话想问他,包括问一问她老爹如今在何处,这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每每此时沈蠡都是缄默不语。

    皇陵里大部分时间都是静悄悄的,只在某一个固定时间会响起沉闷的凿墙声,像是匠人们在继续往山体深处开垦甬道,建造墓室。

    直到一日,她醒来的时候,沈蠡面带倦容地坐在她床边,上半身的衣衫微开,露出麦色的胳膊。许是过于疲倦,他低着头咬着白布的一角,一圈圈地认真给右手包扎,然而鲜血却依旧一层层从白布上溢出,看得出伤口很深。

    李药袖第一次从这么近的视角看沈蠡,有些奇怪,毕竟沈蠡是他老爹请了最好的名师大儒,完全按照端方君子的标准培养出来的。在京城一众打马吊泡青楼的纨绔子弟中,沈蠡显得很格格不入,不该看的女子绝不多看一眼,不该去的地方绝不涉足一步,男德满分。

    所以李药袖见他此时衣衫不整的模样颇为震惊,震惊之后目光落在他腕上伤口愣了一下:“你受伤了?”

    她的病一直好好坏坏,连烧数日,此时声音都小得和只猫似的。

    沈蠡却第一时间听见了,第一反应是藏起手,再站起身,速度快得令李药袖沉默。

    她慢慢蹭着坐起身,再慢慢朝他招了招手,唤小狗似的:“过来。”

    小狗沈蠡身体僵硬了片刻,竟然不知怎么说服了自己,一步一慢地走到她床边。

    背着光,李药袖看不清他的神色,但她记得刚刚醒来时他眉宇间沉重的郁色,她又和唤小狗似的拍拍被子:“坐下。”

    于是,沈蠡同手同脚地坐下了,虽然动作很平静但是耳朵尖有亿点点红。

    李药袖也不说话,直截了当地伸手将他绑得乱七八糟的绷带解开。

    沈蠡想拦,“啪”,被打了手。

    沈蠡老实了,嘴皮子动动。

    可李药袖看都不看他,十指灵活得像翻飞的蝴蝶,很快将他肿成馒头似的手腕解救出来,看到他伤口的那刻,她呼吸明显停滞了片刻。

    那是一个兽类撕咬过的伤口,李药袖小时候被狗咬过,至今小腿上都留着类似的疤痕。

    糊了伤药的皮肉都已经被撕扯得看不出本来样貌,白森森的骨头在断裂的筋肉下若隐若现,鲜血沿着沈蠡的指缝淅淅沥沥往下滴落。

    李药袖倒咽了口口水,眼前有些发黑。

    沈蠡看出她的害怕,手指蜷起慢慢缩了回去。

    于是,“啪”,这回被打的是大腿。

    “……”沈蠡神色有些古怪。

    李药袖不作声,将绷带理了理,一层层沿着他手腕伤口平整地包扎起来。

    沈蠡搭在腿上另一只慢慢攥紧,脖子上的青筋一条条鼓起,冷汗顺着青筋流下,他忍着痛迟疑着开口唤道:“小袖……”

    李药袖很久没听到有人这么唤她了,连她爹每次都是怒其不争地连名带姓喊她,真别说,这声“小袖”有点她娘唤她的味道。气氛很好,但是李药袖不想配合他,学着他此前阴阳怪气的模样:“嗯哼?”

    “……”熟悉的李药袖回来,沈蠡沉默片刻,冷峻地看了一眼石门,仿若透过石门与门外人对峙了一眼,他收回视线低声道,“药袖,你爹现在还好,连花红柳绿都无事。”

    李药袖包扎的动作顿了顿,没有抬头:“现在还好的意思是之后不会好?”

    沈蠡叹了口气,那口气仿佛是要将连日里的疲倦艰辛都一口吐尽,他道:“自那日异星坠地,京城上空与大地同时出现诸多裂缝。虽然看不见,但我与一些人都隐约察觉到天裂与地裂中钻出了许多东西。”他顿了顿道,“用‘国师’的话来说,那些都是灵气。”

    李药袖抬起头,小小的眼睛里,大大的困惑。她有些想摸摸沈蠡的脑袋:“你被狗咬,也发烧啦?”

    “……”沈蠡认真到有些阴郁的眼神镇住了她,沈蠡用国师的口吻复述他的话:“鸿蒙初辟,灵能醒世,凡人万物皆能觉醒灵智灵根,走上求仙问道之路。”他看着自己手上已经被包扎起来的狰狞伤口淡淡道,“从天裂地裂出现起,的确有一些牲畜野物变得极为聪慧,甚至有些花草树植都能简单地与人沟通。”

    李药袖不懂,李药袖大为震撼,她的手已经搭在了沈蠡脑门上了,忽然又想起那日石门外传来的诡异声响。

    那堪比闷雷的低吼声和咀嚼声绝非寻常野兽发出的声响,简直宛如说书人描述的夜叉修罗吃人时的景象。

    李药袖没亲眼见过那副情景,但看沈蠡手腕上的伤口,能再重重侍卫保护下伤到他的想也知道绝非俗物。

    有些超出她常识范围了,李药袖晕乎乎地想,有点应对不了。

    沈蠡没告诉她的是,不是每只动物,每株花草乃至每个人,都能在灵气熏染下启发灵智,走上所谓的修仙大道。如今的京城里最靠近地裂的地方,曾今的大燕皇宫,游荡着无数失去理智的怪物,那些都是被浓郁灵气冲刷过后的失败品。

    这究竟是平庸俗世的鸿蒙初辟,还是一场荡世浩劫,正在经历的他们无人可知。

    或许只有那一人知道。

    “时辰已经快到了,”含笑的声音在石门后蓦然响起,“殿下还不直入正题吗?”

    第3章

    仙途初启

    李药袖懵懵懂懂地看着沈蠡,她不懂国师口中的“直入正题”是什么意思,但幸运的是她比较懂沈蠡。

    这狗男人一露出那种不符合他人设的沉重阴郁,想砍死对方但又碍于某种原因不能砍,所以目光闪烁不敢正视她的神色,她就立刻明白:他要害她!

    不得不说,李药袖这方面的嗅觉准得惊人。她立刻甩开狗男人的手,屁股蹭蹭往后挪,抓紧自己的小被子低声问:“沈宫亭,你这狗东西是不是又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所以刚刚心虚地故意卖惨?!”

    沈蠡没有血色的嘴唇动了动。

    李药袖怒喝:“别想狡辩,你刚刚的眼神和退婚那时候一模一样!”

    “……”沈蠡实在很想认真狡辩一番,毕竟婚不是他想退的,现在这境况也不是他……

    “殿下实在优柔寡断,”国师大人的叹息一声,一掌拂开石门,琥珀色的瞳孔寒冷如冰,“有什么衷肠等去了祭坛再诉不迟,毕竟皇陵风大,李老大人重伤未愈可待不了多久。”

    所以说沈蠡再装模作样地卖惨都不如国师大人一句画面命中李药袖死穴,李药袖睁着圆润润的一双杏仁眼,看看国师皮笑肉不笑的脸,又看看一副死了老婆样的沈蠡,她慢慢松开被角,小声对沈蠡说:“去就去嘛,你扶着我点,”她有点委屈地咕哝,“我睡了好久,连顿饱饭都没吃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宫灯噗呲一声被甬道吹来的寒风扑灭了,一瞬间李药袖看见沈蠡的眼睛,不是片刻前故作可怜的狗狗眼,有点,像只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