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思危倒在沙发上,房间里没有开灯,他死气沉沉地坐在里面,目光格外空洞。

    曾经无比气派的主宅,此刻倒像是一个无人问津的鬼屋。

    连日来的酗酒让他的情况看起来情况很糟。

    他的眼底留下的淡淡的乌青,下巴上已经长出了青色的还没有来得及剃去的胡茬,眼底布满了红色的血丝,整个人像是失去了所有的野心一般,被抽空了力气。

    程亦推开门,来到了他的房间。

    看到冬思危这副颓废的样子,他抿了抿唇,缓缓坐在他的旁边。

    他用一种极其平淡的口吻道:“那封匿名邮件,是我发给江殊的。”

    冬思危的眼珠动了动。

    江殊能够这么快的掌握冬家的弱点,以及当初冬歉经受的事情,全是因为当初的那份匿名邮件。

    他想过那邮件到底是谁发出去的,却从来没有往程亦的身上想过。

    导致冬家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人就坐在身边,冬思危以为自己会恨到牙痒,可事实上,他发觉自己连掀起眼皮看他一眼的力气都没有。

    现在他的公司即将宣布破产,曾经冬家是人人巴结的对象,可是现在,任何小角色都可以来踩他一脚。

    他也试着寻找过以前的合作商想要东山再起,但是全部都吃了闭门羹。

    江殊似乎是存了心的要将冬家狠狠地碾进泥里。

    但不知为何,他似乎并没有因为这些而感到痛苦。

    既然不因为这些痛苦,那到底是什么让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呢?

    他想起来了。

    他那天问过江殊,自己能不能见见冬歉。

    之前生日的礼物,其实他也有悄悄准备。

    那根红绳有些旧了,他很早就想给他换一个镯子。

    选的是他小时候嚷着想要的款式,上面刻着祥云龙凤,他应该会喜欢。

    只是讨厌冬歉这件事似乎已经成为了被被冬家默认的,贯彻到底的信条,所以,这个礼物被他藏了又藏,怎么也拿不出手来,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他得到的是明确的拒绝。

    江殊蹙着眉给他的回应是,冬歉只是听到你的名字就会生理不适,你怎么敢妄想让他见到你?

    一句话,让冬思危如坠冰窟。

    他好像一个无地自容的小丑,将剩下的话全部哽在了喉咙里。

    仔细想想,他们当初对冬歉忽然变得冷漠,或许不是因为真的讨厌他,而是把他当成了一个发泄的对象。

    对于母亲去世这件事,他们一直耿耿于怀。

    没有任何人为母亲的死亡负责任。

    他们当然恨冬蹇,可是他们那时的实力还没有大到可以跟冬蹇抗衡的地步。

    所以冬歉成为了那个人。

    从一个活生生的孩子,变成了一个可悲的发泄对象。

    可从始至终,他什么也没有做过,他们全家人都是被冬蹇卷来的无辜的人,他们本可以有自己的小家,每天过着平安且快乐的生活。

    冬歉这么可爱,会被很多人喜欢。

    他不用费劲心思地讨好自己,也不用通过作践自己来吸引他们的注意。

    他只要好好的做自己,平平安安的长大,就可以被很多人在乎。

    虽然有心脏病,但是他可以在父母的呵护下好好长大。

    他喜欢果汁,所以他不必逼自己咽下那些难喝的酒。

    他喜欢糖果,就想吃多少吃多少。

    这些天,他脑海里一直想的都是冬歉小时候的事情。

    冬歉小时候是很活泼的,一直追着他大哥大哥的叫。

    如果不小心犯了什么错误,他也不躲,而是像一个粘人精一样跟在他后面。

    于是不管冬歉做了什么,只要他喊他一声哥哥,他就会立刻心软,然后将年幼的冬歉抱起来放在腿间,揉一揉他的小脑瓜子,这件事就算是翻篇了。

    看吧,翻篇多么容易。

    明明这么容易...

    那个时候,他们谁都不会想到彼此之间的关系居然会走到这一步。

    走到,只剩下憎恶....和恨。

    程亦抬起眼眸看着天花板,凉凉道:“其实,我第一次见到冬歉的时候,心里就生出了不该有的妄想。于是我费尽心思,就希望他对你们的在乎能转移到我的身上来,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好。”

    “我每天都在一遍一遍地观察你们,近乎病态地观察你们,你们到底做了什么事情,有着什么样的特质,才会在你们那样对他的时候,他还能那么喜欢你们,整日琢磨着怎么讨好你们。”

    说着,他眼底有些晦暗:“你知道,一直以来,我有多嫉妒你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