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转身走了。
喜来望着她的?背影,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怎么就管不住嘴呢?天天叽叽喳喳吵个不停,迎春姐姐性子喜静,他话这?么密,可不得讨人嫌吗?
孙喜来正在垂头?懊恼,没注意?,手里猛然被人塞了什?么东西。
他一抬头?,还没来得及看清迎春的?表情,她就又步履匆匆地转身了。
喜来扬了扬手中的?皮革护膝,“这?是特地给我做的??”
近日磕跪膝行的?场合颇多,正觉得膝盖受不住,这?护膝周到体贴,来得也太是时候了。
迎春听到那猴子喜出望外的?叫喊,停住了脚步,“闲来无事,见主子在做,跟着学打发时间。”言罢,扭头?钻回了房间。
独留喜来一个人在风里咧开了嘴,笑了半天没合上。
一墙之隔处。
蓝芷捏握着白荼的?手,问道:“怎么样?”
白荼点头?,“是个小丫头?,一切都好。”
“太好了!”蓝芷不禁有些激动,她知白荼此行艰辛,离宫前给了不少银钱,本还想托人在外照料,但被白荼拒绝了。
因为白荼怕牵扯太多,让人知道兰嫔娘娘私帮宫女偷偷生?子,这?是违反宫规的?大罪。原本女儿酥之事,白荼就一直觉得对蓝芷有所亏欠,怎么还能连累她呢?
白荼的?兄长?没有帮她,得知自家妹妹做了丑事,还异想天开地要将孩子生?下来,吓得兄长?连夜搬家逃走,从?此与这?个妹妹断了亲。
虽然凉薄了些,却?也是人之常情,这?般离经叛道之事,一朝被捅破,全家都会?被连坐,兄长?自己逃了,倒也省得白荼再担心连累亲人。
她将女儿寄养在隔壁尼姑庵,准备日后回了宫,将攒下的?月例偷偷汇给庵内的?老姑子,请她代为抚养女儿。
白荼兴兴与蓝芷说?了许多养儿的?趣事,倒是那些无人知晓的?艰辛被她一语带过。
那双曾经乌溜鲜亮的?大眼睛,被岁月匆匆染上了血丝,暗淡得像是煮熟的?鱼目,还好,当她谈及襁褓中的?丫头?时,瞳孔里还能隐隐泛出一丝光亮。
那个曾经信誓旦旦要为自己觅得如意?郎君的?小宫女,梦破灭了,可就算她这?一生?都无法摆脱困锁深宫的?命运,但她的?女儿做到了,她生?命的?延续,是自由的?。
“辛苦了。”蓝芷轻轻抚她鬓边的?发,声音有些发颤,“白荼,你能走出去了。”
“嗯?”白荼愣怔地看向她,有些诧异。
宫变事关重?大,蓝芷不便多说?,只是告诉白荼,会?再将她调回未央宫,明?日回宫之时,要她紧紧跟着自己。
白荼觉得女儿酥之事,是她亏欠蓝芷,同样,蓝芷也觉得自己亏欠白荼,毕竟若不是因为她,祁溯也不会?居心叵测地接近白荼。
蓝芷其实一直想补偿白荼,她不希望那双鲜亮的?眼睛黯淡下去。
张荦答应替湘王背谋逆的?锅,皇帝也答应他假死逃生?,表面上张掌印名利尽失,其实倒也算是求仁得仁。
他本就欲寻机离开王宫,如今不仅能全身而退,还能趁乱带姐姐一起离开。兵戎相见,刀光剑影,死几个妃嫔或是被掳走几个宫女,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明?日,想要问鼎那座城的?人,将不顾一切地冲进?去;想要逃离那座城的?人,将不顾一切地冲出来。
第42章 尾声(二)
浩浩汤汤的仪仗绵延千里, 到朱漆大门口骤停,各位主子要换乘轿子进宫。
兰嫔与惠妃同乘了一辆马车,方一掀车帘, 就见先下车的惠妃跟庄妃在一旁闲语。
今日?大家都穿着孝服,发髻也束得简朴, 少饰金玉。庄妃作为徐太后的亲侄女, 却带了一支款式惹眼的凤尾金钗。
惠妃盯着那金钗打量片刻,“姐姐的这支钗,是皇上当年?赐的吧,特意命工匠打造, 全后宫独一份的恩宠, 怪不得直至今日?, 姐姐还戴着。”
庄妃没有?接话, 淡淡看?了惠妃一眼,就径直上了自?己的轿舆。
受了冷遇,惠妃娘娘倒也不见半点气恼,反倒望着庄妃远去的身影, 嘴角半勾起一个?上扬的弧度。
太监们扛着龙辇、仪舆在前, 而后是各宫的太监宫女, 所?有?人规行矩步, 跨过一道道高门, 穿过一重重红墙,次序往宫内行。
甫一进奉先门, 最前头?的龙辇忽然不动了, 后头?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 四面八方就涌出了持枪鹄立的铠甲士兵。
病重下不来床的湘王殿下一身金甲,骑着高头?大马, 手勒缰绳,缓缓堵在了队伍的最前端。
骑在马上的他,高大提拔,终于能与天子比肩。
他平视那个?窝坐在龙辇上的人,中气十足道:“父皇,您老了。江山重担该由儿子为您来挑。”
皇帝只是默默觑着他那双看?上去杀气十足的鹰眼,没有?说话。
祁溯提起剑,睨向自?己的父亲,“只要您愿意主动禅位,儿子可以让您去鹤鸣山潜心修道,做个?快乐的老神?仙。”
皇帝轻轻嗤笑一声,这小子到底还是太嫩,眼中再?怎么武装狠厉,还是比不得他母亲半分。
他缓缓吐出四个?字,“痴儿说梦。”
下一刻,紧跟在队伍后列的锦衣卫撕拉一声掀掉了身上的孝服,亮出锋利的兵刃,挡在天子身前。
祁溯也不甘示弱,一声令下,宫墙四围的士兵高喊着号子,气势汹汹地?冲上来。
一时间,刀剑相?抵,电光火石。
方才还严整的仪仗队伍早就乱成一团,手无缚鸡之力的宫人们哀嚎哭泣,抱头?鼠窜。
蓝芷看?准机会?,拉起白荼的手,一路躲避刀剑,往侧门走?。
侧门外?,张荦提前安排好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