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战的途中,饿殍千里,百姓们穿着破落衣裳,一见到有业溟的战旗,便跪下称之为神,业溟想要扶起那些百姓,百姓却后退着不肯起,他们甚至会画下业溟的画像,摆放到家中叩拜。
“你觉得为什么百姓们要信神?”业溟看向赵止,“信神有什么用?”
赵止将青兕横放在马上,对上业溟的视线,“他们太苦了,如果再不拉扯些信念,便真的再也支撑不下去了。“
夕阳镀在业溟的盔甲上,泛着柔化的金光,少年将军若有所思地看向赵止,“你难道不想信些什么吗?”
赵止笑着看向业溟,“我只信你。”
业溟冷漠地避开赵止的视线,握在身后的手却狠狠地攥起,像是在忍耐着什么,他看向赵止胳膊上缠着的白布,彻底不再说话。
征战不断,朝廷却在入冬的那一天,没有再给将士们拨外援。
赵止有时候会想自己的父亲是不是有些愚忠,此朝此代,如此的朝廷,早该推翻了才对,她相信,如果不是因为父亲的临终嘱咐,业溟那样的人,早就在第一次班师回朝的时候便会剁下皇帝的项上人头。
他完全做得到。
征战万里,却没有后援,业溟的队伍里人越来越少,赢三场战役,由三万变成两万人,赢十场战役,由两万人变成五千人,赢完二十场战役,队伍只剩下一千人。
马革裹尸,素缟不断,业溟的耳畔响起悲恸的哭声,他听到这些哭号,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听了几千年、几万年这样的悲痛欲绝,绵绵不绝,此痛无边。
赢下第三十场战役的时候,业溟身后只剩下三百人,朝廷那头已经完全没了音信。
但就算如此,业溟还是屡战屡胜,外邦和异域的将士们听闻业溟二字,都会纷纷调转马头,仓皇而逃。
在月末的时候,粮库里完全没了粮食,已经有将士开始啃树皮,他们越过沙漠趟过平原来到异域深处,他们退无可退,等待他们的宿命只有破釜沉舟。
敌军的城池庞大,战甲无数,这三百人都知道自己终究一死,但个个眼神都如同饿狼一样,死盯着异域的城池和疆土。
少将军可战,他们便也可战。
赵止知道,这是一场看得到尽头的战役,业溟现在不是神,而是下山的人。
这一战之前,赵止挽起衣袖,将裹有先父遗愿的白布扎在胳膊上,她翻了许多军书,但这些书都告诉她,这是一场必死的战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