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拙清想起那群穿着雨衣的人的谩骂,无数的委屈顿时涌上来。身上的伤口提醒他,妥协没用的,一切都没用的。
他很想问问李方潜到底怎么想的,他很想和阮琳琳对峙一回,他很想去隔壁病房看看沈聪的情况,他很想去安抚一下王霞的情绪。
但他甚至连弯腰捡手机都疼。
饶是如此,沈拙清仍卑劣地暗想,只要此时李方潜一句“别怕”或是“我在”,他都敢顶着压力,继续死皮赖脸维系这无谓而困苦的牵绊。
他甚至连陪伴都不要了,卑微地只要一句承诺就好。可电话已经响起了无人接听的忙音。
白炽灯亮的晃眼,沈拙清却觉得这屋子晦暗无光。
沈拙清本以为王霞会崩溃。但王霞只是沉默着放下一盒饭,头也不回的走了。
“妈——”沈拙清叫住她,不无愧疚地察言观色,却只能看到她高高肿起的右脸,“爸他,怎么样了?”
王霞摇摇头,眼睛没什么焦点,望着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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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下床见沈聪已经是三天后。
沈拙清隔着透明窗户,看到沈聪瘦骨嶙峋的身体,连着一堆仪器,胸膛起伏的幅度很小,几乎看不到。
接下来的几天,王霞都在两个病房奔走,多数时间是一言不发。沈拙清几次想和她聊聊,都被凌厉的眼神瞪了回去。
沈拙清以为,这是王霞在目睹夫子受伤后的应激反应。
直到沈聪的心电图变成一条直线,沈拙清才知道,那是王霞在默默消化所有的担心。
机器发出平稳的声响,并不大,却像雷鸣一般在沈拙清脑海中炸开。
沈聪双眼紧闭,两鬓斑白。躺在那里很像是睡着了。但残忍的轰鸣声却在不断提醒,这个人,永远不会再睁开眼睛了。
沈拙清手脚冰凉,连路都不知道该怎么走。
他花了很久才挪动脚步,跪在床边,背上、腿上的伤口都没了痛觉,大颗大颗的眼泪滴在床单上。
然而无论怎么摩梭,沈聪的手都热不了。沈拙清抓着他的衣服,像是在确认什么。
——“小小年纪,这么辛苦做什么?”
“我们,只有你了啊。”
“替我去看看更远的地方吧。”
“知道你回来,收摊早。”
......
走马灯似的,沈聪说过的话一句句在耳边炸开。
每放映过一个片段,沈拙清的心脏就抽痛一下。
沈聪会把苹果削成月牙的模样端到沈拙清的书房,会在他阅卷时放古早的戏曲,会笑着三言两语化解王霞的责怪,会在面对谩骂时第一个维护沈拙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