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书(2 / 2)

    用同样新潮的词语来说,阿墨是要跟她离婚的意思吧?但离婚是要双方都同意才叫做离婚。

    所以,用老话说,她是被阿墨休了。

    怎么……就不算呢……

    她们拜过堂,摆过宴席,沉母亲自把沉知墨的手交到了她手上。

    她们还行过房事,这难道不是妻子之间才能做的事吗?

    一滴水珠打到纸上,晕开了字迹,方语慌乱地揉了揉眼睛。

    不能弄脏,这是阿墨最后留给她的东西了。

    为了转移注意,方语拿过书桌上那沓没来得及寄出去的信读起来。

    她每天都有给沉知墨写信,信里大多是生活琐事——哪天除了草,种了沉知墨喜欢的向日葵在院子里,哪天又去街上买了煤油,好让沉知墨在家看书时不缺灯火。

    可她不知道沉知墨在奉安的地址,一页一页,攒着攒着,竟然这么厚一沓了。

    视线逐渐模糊到看不清字了,信纸也被断线般的泪珠打成了浆糊。

    方语把那堆纸揉碎了。

    反正,也没机会再寄出去了。

    还没来得及想更多,一道比她更加失魂落魄的身影蹒跚着经过窗外,方语觉得那身影很是眼熟,放下信件追了出去。

    是王寡妇。

    “哑巴……她……也不回来了么……”

    王寡妇失去了昔日俏寡妇的风采,木讷讷地盯着方语。

    她全身臃肿,肚子高高隆起,披着几件不知道哪儿捡来破烂衣裳,自从被公婆发现怀孕的事,她就被赶出了家门。

    她公婆只要她说出奸夫的名字再药掉肚子里孽种就还认她这个媳妇,可任凭他们怎么拳打脚踢,她硬是咬紧牙关不肯吐半个字儿。

    村里的老人说要把她拖去浸猪笼,闹腾半天,没人敢动手。

    他们就任由她在街上游荡,捡点残羹剩饭过活下去。

    只有方语偶尔接济接济她。

    方语曾让王寡妇说出周筠的名字,她狼吞虎咽下去一口馒头,噎了半天,才开口了,语气里满是对未来的期盼:

    “小筠念完这学期书就回来娶我。”

    但……就在刚刚,周筠寄回的信里告诉她,不回来了,要和新认识的同学一同奔赴大洋彼岸的国度。

    “早知今日……早知今日……”

    王寡妇嘴里念叨着这句话,拖着臃肿的身子走远了。

    当天下午,村口的老榕树上头多了一具女尸。

    没人愿意去沾染这份晦气,王寡妇的公婆更是冲尸体连啐了几口唾沫,哀声叹着家门不幸。

    方语把她抱了下来,用白布替她擦干净身子,卷起一幅草席,埋到了自家后山。

    她坐在那堆松散的小土包旁发了一整晚的呆,直到第一缕晨光穿透薄雾,晒得流干眼泪的眼眶发热、发疼,才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要去找沉知墨,就算是被抛弃,也要听沉知墨亲口说了才算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