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按着沙发垫站起身,走到窗户右边,留给她一个背影,心里默默计算着时间,他可以再宽容地多给她五分钟进行思考。
五分钟以后,便由不得她了。
周棠的指甲使劲抠着大腿内侧的细嫩皮肤,疼痛可以保持清醒,她现在需要靠自己才能暂时离开最后一点药性的控制。
今天早晨,段明淞和她约了下午的晚餐,如果她没有及时赶到,他一定会找她,她必须和他取得联系。
周棠谨慎地盯住Eric,身体哆嗦着去够地上的黑色大衣,摸到口袋里冷硬的边框时,她心一跳,好在他没有拿走她的手机。
屏幕亮起微弱的光,右上角的电量格变红,很快就要关机,她得抓紧时间了。
她仔细回忆着,到底有没有听到过有人讨论Eric的家是住在哪里,有些遗忘了,片段在脑海里闪现,却拼凑不出一个具体的地址。
客厅墙壁上的挂钟就像是催命符一样响亮走动着,周棠强迫自己再次冷静,忽然,灵光乍现,她瞬间知道了答案。
Eric迈开步子,拇指和食指捏在周棠的下巴上,稍稍使了力气,她的骨头生疼,他用自以为撩人的笑意,“怎么样,你考虑好了没有?Zhou,你放心,待会一定不会弄痛你,我一定会温柔地对待你。”
周棠皱眉,嗓音淡淡道:“Eric,你知道这样的举动会给你带来什么吗?”
“听说你未来有就读哈佛商学院的打算,你如果愿意,当然有无数的爱慕者为你前仆后继,你不该这样做。”
“其中也有你嘛?”
周棠沉默不语。
“Zhou,爱慕者不包括你。”
他失望地摇头。
“我想你知道答案,我从不喜欢为了一己私欲罔顾后果的男人,他们身上的特性让我厌烦,甚至是恶心。”周棠口吻里是藐视,是轻蔑,唯独没有爱慕的成分。
Eric果不其然被激怒了,他发出几近病态的嘶吼声,可是不一会儿,他似乎是想到了更好玩的东西,他又重新收敛起那些糟糕的负面情绪。
他指尖勾缠着周棠的发尾,乌黑的发丝顺着指缝穿过去,他很享受这种快要和她融合在一起的兴奋感,他掰正她的脸,慢慢地,慢慢地俯身。
带着浓重烟草味的呼吸擦过她的耳畔,再向下,找到她的嘴唇,他极尽痴迷地望着这张他渴望已久的脸,终于在这一刻,他发觉到她的害怕与惊恐。
就在他的唇即将贴上来的前一秒,有人飞扑过来把他踹到地面。
周棠眼眶里蓄满了泪,见到段明淞,她佯装镇定的情绪土崩瓦解,埋在他的肩窝里大声哭出来。
而一旁的Eric捂着胸踉跄地爬起来,被打断好事后他双目狰狞,摸到角落里落灰的棒球棍,毫不犹豫地扬起手,又重重落下。
嘭!——
一记闷响,那是棒球棍砸在皮肉上发出来的声音。
周棠睁大了眼睛,她身上完好无损,段明淞把她严严实实地护在怀里,他的额间因为剧痛而变得冷汗涔涔。
“段明淞……”
她检查他的伤势,嗓音染上明显的哭腔。
他朝她笑笑,帮她把乱掉的碎发挽在耳后,露出一张泪眼模糊却仍旧纯透无瑕的脸,他低声哄她,“没事了,周棠。”
没事了。
梦境与现实交替,周棠好像能听见外界的声音了,她蓦地记起她闭上眼之前靳谈和她说的那段话:
钟依涵那样的人根本不值得可怜,总会有人深陷泥潭,有的奋力挣扎,只为寻求一丝生机,有的怨天尤人,最后必然永坠深渊。
病床前。
靳谈无声地坐着,窗外明媚的阳光落到他的发尾,这已经是第二天了,他身上还是昨晚那件酒红色的衬衫,青色的胡茬显出些不修边幅的颓废。
医生在临走前告诉他,周棠已经脱离了危险,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她醒来。
床上的人喉咙里发出细碎的声音,靳谈俯下身靠过去,他听到周棠在说话,有要醒的迹象,他如释重负地呼出肺里的空气。
“不要……”周棠困在梦魇里,一时分不清究竟是谁握住了她的手。
靳谈把耳朵凑过去,轻声问她:“什么?”
“不要打他。”周棠呓语。
靳谈眼睛里是没有休息好的血丝,他攥着周棠的手,放到掌心一下一下地抚着。
他怔了怔,心跳得很厉害,以为周棠是担忧昨晚的事,他喉结滚动,声音发哑,“周棠,已经没事了。”
下一秒,他听见周棠喊出了一个陌生的名字,“段明淞……不要……”
混着呜咽声和浓重的委屈,温热的眼泪自她眼角划过,滴落进枕头里,无声无息。
直到听清楚那是一个男人的名字时,像是被猛地浇了一桶冰块,靳谈浑身的血液从头凉到脚,周身瞬间笼罩着寒意。
原来。
她早就不喜欢他了。
那他这几次的主动算什么?
算一厢情愿的笑话吗?
靳谈闭了闭眼,抿着唇,按铃叫来医生,独自走出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