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搅拌(2 / 2)

    「这要问你自己。」

    「毛线!你们这些读书的臭老九,老是提出一堆问题要别人想,然后又说别想了,到底想怎么样!」郑紫搞不懂亚麻律,他好像没有神经,任凭他怎么试,他就是不会生气。但亚麻律也不是满不在乎的意思,好像在他心中有一个庞大的记忆库,能对女人的行为做出合理解释,使自己不动气。

    「我不知道我想怎么样,我想这就是我的问题。」亚麻律在郑紫的疑问中,再次检视了自己的心,然后他再一次的没有看见那个东西,看见心的存在。有时他觉得自己好像看见了,儘管可能只是一场错觉。

    郑紫想试探亚麻律的心,便假装不耐烦的说:「我无法继续跟你相处了。」

    「为什么?」

    「我们之间没有给过彼此任何承诺,也从不深入告诉对方自己的感情。可能,我们都是没有安全感的人。在这个充满不确定的世界里,我们都有太多的顾虑。」

    亚麻律大概懂郑紫要的是什么了,她要的是亚麻律自己也看不见的,亚麻律的心。他很想把一切都倾吐的郑紫知道,但说了能给郑紫什么呢?一个真相不等于一个希望。

    「其实我是一个很情绪化的人,我也是一个很悲观的人,在你面前我保持冷静。可是我没办法跟你分享我的喜悦悲伤,这是我长大之后刻意去学,才学会的事情。我想要让别人觉得我和社会上其他快乐的人一样在快乐的活着。我想要寻找依赖,又害怕去依赖。我想我们太常见面了,也许我身上的某个开关被打开了,因为你。」

    郑紫说了好多,只说给亚麻律听,也全部仅仅给亚麻律听。她希望亚麻律用「心」听。亚麻律对自己的失望,几乎快要达到极点。一个对自己失望的人,是很难真正给予承诺的,他自己踩不到稳定的地面,害怕有人走过来,就会一起下沉,沉进令人窒息的流沙。

    「如果你要一个稳定的感情,我这里没有。如果你要一个温暖的肩膀,我可以给你。」亚麻律的回应,并不是在一个很清醒的情况下做出来的。

    说完,马上又后悔了。他觉得自己可以给得更多,至少他是这么相信,相信自己能做到跟别人一样的事,去关心一个想要关心的人。

    「我刚刚说得太快,那不是我的本意。」亚麻律用很僵硬的姿势,伸手抱着郑紫的肩头。

    「那你的本意是什么?」郑紫顺势倒在他的胸口。

    「我想跟你在一起,但我希望你明白,我没有跟其他女人在一起过,很多地方你可能需要教导我该怎么做。」

    「你这是表白的意思吗?」

    「你认为是就是。」

    亚麻律的回应烂透了,但这是郑紫要的,她要一个肯定的回应。当男人愿意给承诺,表示男人的心慢慢不是男人自己的,慢慢脱离男人的掌控。男人会开始变得脆弱,坦露想要回到子宫的幼稚念头。幼稚的男人没有防备,因为幼稚的男人会把心目中的母亲视为至高无上的圣母。

    「我想要。」郑紫要亚麻律提供自己成为母亲的必要养料。

    亚麻律有点为难,说:「你还有套子吗?」

    郑紫爬到亚麻律的身上,不给他犹豫的机会。

    隔着一扇门,善澄梦到了萧宇桐,他的嘴巴像机关枪一样停不下来,可是嘴里的每个字,她都听不清楚。

    醒来的那一刻,善澄感觉到自己睡在一层溼润的丝织品上,那是一块她自己浸湿,因为时间而蒸发的地图。

    「这里是……?」善澄推开拉门,见郑紫站在炉子前面在烧水,问说。

    「这是我家,放心吧!我是亚麻律的朋友,你哭得昏死过去,所以他把你带来我家休息。」

    「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的。你再休息一会儿吧!我正在煮义麵,亚麻律下楼去买红酒,马上就回来。」

    在郑紫脸上,善澄见到了一个她曾经熟悉,曾经在伴侣身上看到的光泽。那是幸福的光泽,是一个女人得到安全感才会有的。

    「你和亚麻律是恋人吗?」

    「不是。」

    不是情侣,表示关係还未确定,但郑紫脸上的光泽很真实,善澄想,「这个女人如果不是过份单纯,就是一位能够欺骗自己到极致的小说家。」

    善澄不知道,在她熟睡的时候,亚麻律把他来上海的缘由全告诉郑紫。

    「这个祕密,除了本来就已经知道的人,我从未对别人提起。你是唯一知情的人。」

    一个专属于两个人的祕密,可以暂时让男人產生一种错觉,一种两个人因此有了不同其他人的一般关係。专属郑紫与亚麻律两人的联系,这足以给亚麻律一个理由去相信,相信自己对郑紫是特殊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