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何故造反? 第628节(2 / 2)

    他承认,襄王的做法,的确有些恶心人,老岷王刚薨没两天,就跑到人家府门口,明里暗里的耀武扬威,话里话外说老岷王是镇南王害死的,这换了谁谁也忍不了。

    但是,这并不代表在这件事情当中,镇南王做的就没错。

    要知道,态度和口气这个东西,是没办法拿出来当证据的。

    哪怕襄王的态度不好,摆了全副仪仗到岷王府门口,名为祭拜,实为挑衅,可到底还有个名在!

    要知道,当时在岷王府外,襄王屡屡开口,死咬着自己是以宗室晚辈的身份,来吊唁岷王叔祖的,反倒是朱音埑年轻气盛,直言要将他赶走。

    这事情细节描述出来,朱音埑的做法他当然能够理解,但是,真要讲道理,是没法讲的。

    襄王非要说自己是去吊唁的,其他人就算心知肚明他不是,也没法否认。

    至于说马车仪仗,还有他的袍服,这明显是在刺激镇南王父子,但是要细论起来,礼制上并无违制。

    这里需要注意一点的就是,襄王的身份,和其他前去吊唁的官员是不一样的,其他的人,即便是身份贵如胡濙,也是臣子。

    按照皇明祖训的规矩,臣子遇王,皆需下马下轿,所以,胡濙等人早早的将轿子停在巷外,一方面是出于对逝者的尊重,另一方面也是规矩礼法的要求。

    但是巷外不一样,襄王是宗室,是朱家血脉,是天潢贵胄,皇明祖训中可没说,两王相见,哪一方需要下马步行。

    所以襄王要摆架子,也只能由着他,最多暗地里议论他嚣张无礼而已。

    至于说袍服,也是一样,的确,身为宗室晚辈,襄王应当具丧服祭拜,着常服而来,甚是失礼。

    但是,真的要摆到台面上论规矩,只有天子驾崩,才应该天下举哀,朝野着素。

    岷王身份再尊,也不能僭越到,让整个朝廷上下,宗室文武,都一块服丧的地步。

    所以,正常情况下,吊唁的规矩,其实和正常百姓吊唁差不多。

    这种情况下,只要不穿大红这种明显是挑事的颜色,着其他颜色常服前去,其实也无关大碍。

    毕竟,在寻常百姓家,不可能祭拜个逝者,还要自己准备丧服,一般情况,都是到了之后,用主人家准备的。

    只不过,能够去到岷王府吊唁的,也没有哪个缺那一件丧服的钱,为了表示自己的敬意,基本上都在远远下轿的时候就已经换上了。

    但是,若用这个理由来责怪襄王……还是那句话,襄王身份毕竟不同,是宗室贵胄,不能用寻常臣子的规制来约束。

    从这个角度来说,其实要细论起来,镇南王的错处更大。

    天子脚下,公然殴打亲王,哪怕他自己也是宗室,这也是大罪!

    诚然,从辈分上来说,镇南王比襄王还要长一辈,从情理上来说,他的做法也能够理解。

    但是须知,这都不能成为殴打一位亲王的理由。

    天家和寻常小家不同,不仅要讲长幼,还要讲尊卑,说句大不敬的话,如果说仅因镇南王辈分更高,便可责打襄王,那么,襄王作为王叔,辈分比天子更高,难道可以责打天子不成?

    当初岷王之所以能够请“家法”责打襄王,除了因为他是硕果仅存的太祖子嗣,辈分最高之外,更重要的是,他身上还挂着宗人令的官职。

    除了手执大圭的天子之外,满朝上下,有资格惩处一位藩王的,也就只有同样为太祖所设的宗人令一职了。

    但是很显然,镇南王,并不满足这个条件。

    甚至于,从严格意义上来将,镇南王只是一介郡王,公然棒击亲王,细论起来,甚至可以说是以下犯上!

    这个道理,胡濙相信,天子不会不明白,不然的话,天子也不会开口就问,是不是镇南王先动的手。

    踌躇片刻,胡老大人硬着头皮,还是开口道。

    “陛下,此事双方皆有不妥之处,不过终究是镇南王先动手打人,虽然情有可原,但是事情既然闹到如此地步,依臣之意,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好。”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何化?”

    上首天子明显有些不悦,口气当中都带着几分质问。

    叹了口气,胡濙想了想,道。

    “陛下,照祖制,藩王一旦就藩,非奉诏不得入京,前番陛下登基,普天同庆,召诸藩王入京觐见,已有逾制之嫌,然彼时朝局动荡,瓦剌之战刚刚结束,正是需要各地藩王屏护天家之时,故而臣不曾阻止。”

    “随后,为一改宗室习气,教化宗室子弟,陛下欲起宗学,命岷王爷留京任宗人令,亦是圣明之举,然则,仅是宗学之事,原不必劳动两位藩王,只不过因岷王爷年迈,故而诸王推襄王辅之,这才让京中同时有了两位藩王坐镇。”

    “再往后,岷王爷重病,为岷府长孙向陛下请求赐婚,得了特恩,镇南王方携王妃入京操持婚事,但是如今,婚事已结,岷王爷也……镇南王的确并无理由,继续留在京中。”

    这话没有明说,但是朱祁钰又岂会听不懂。

    言下之意,无非是让镇南王尽快离京,息事宁人罢了!

    应该说,襄王这么一闹,的确让镇南王陷入了被动当中,而且,胡濙之所以让镇南王离开,还有一层缘由,虽然没有明说出来,但是,朱祁钰自然是懂的。

    胡濙说了这么一大堆,其实就是在提醒朱祁钰,镇南王迟迟不肯离开京师这一点,是惹人怀疑的。

    襄王在岷府外,说的虽然是无稽之谈,但是,却也不是空穴来风。

    回来之后,胡濙细细的想过,要说谋害岷王,镇南王肯定是没有那个胆子的,毕竟是在京城之中,天子脚下。

    以天子的性格,如果说发现镇南王是这等德行败坏之人,不用别人出手,天子就会先收拾了他。

    尤其是在当初那桩案子之后,镇南王岷府世子的身份可谓稳如泰山,根本没有必要争这个时间。

    但是,如果说不是为了岷王之位的话,那么,镇南王这么久以来,迟迟不肯离开京城,就只能说明,是另有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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