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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太太?”
贾瑛傻傻重复了一遍。
元春放下手里的针线,教道:“姑太太,就是姑母,父亲的妹妹。”
贾瑛咬着荔枝肉,含含糊糊哦了一声。
元春见她一脸茫然,想着她也三岁了,耐心道:“原有四个姑姑,如今只剩得这一个小姑姑了,嫁去了姑苏,这次搬去扬州,便来了信。”
贾瑛咋舌,没想到即使是富贵人家,生存率也低的可怕。古代这卫生环境和医疗条件简直……
元春看到贾瑛项上的赤金盘螭璎珞圈,又笑问道:“我再考你,常常送东西给你的舅太太,是大舅母,还是二舅母?”
贾瑛有些发蒙,原来一直说的舅太太不是同一个人吗。
因为那些道士说什么她留不住,所以三岁前她不仅要被时不时叫几声,还不能见亲戚。
经过元春的科普,贾瑛大概明白了自家最亲近这一层的关系网。 刨去已经殁了的还有庶族,王夫人有三个嫡亲的兄妹,前有两个哥哥,其中老大王子腾跟王夫人关系最好,后是一个妹妹,嫁去了金陵薛家,她父亲这面,上有一个哥哥贾赦,下是妹妹,也就是今日寄信过来姑太太,嫁给了姑苏林家。
等等林这个姓有点耳熟。
贾瑛脑内一瞬间循环起了“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她怎么就忘了呢!她是怎么来这个世界的!
贾瑛有些心虚。她根本不是那个浇灌仙草的人,说是用一生的眼泪偿还,她实在担不起啊。
而且她是女孩子……除非这林妹妹也变成林弟弟,不然她俩真没什么木石前盟好续的。
贾瑛想着,下意识又剥了一颗荔枝。
她年纪虽然小但是手很稳,双指轻轻一捏,荔枝便咧了嘴,露出莹润如玉的乳白果肉来。剥出来的荔枝饱满得像是一颗明珠,洁白无瑕,汁多肉厚,只是看着就有一股蜜意。一大口咬下去也没见核,软滑的果肉绽开,浓甜的果汁便一齐拥上了味蕾。
看了看一旁堆成小红山的壳,元春认真道:“吃了这颗就不许吃啦。这东西性热,多吃不好。”
这一颗的运气好,乒乓球大的果肉,果核却只有黄豆那么大。贾瑛很满足,含糊点头应是,唇齿间都是清蜜甜香。
姐妹两个又聊了一会,贾瑛渐渐发困,双眼起来饧涩,元春监督她拿青盐擦牙,见她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偷笑了一会,才哄她去睡觉,小丫鬟只打了半会扇子,她便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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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快二更了,安歇了吧。”
贾元春撑着头盯着摇曳的烛火,微不可闻应了一声。
抱琴上前轻手轻脚为她卸下钗环,又湿了帕子,替她细细净面揩拭了。
从新盥漱宽衣后,元春意思懒懒的歪在床上,忽又低低叹了一口气。
抱琴正摘帐钩,听了,半坐上床沿温言劝道:“姑娘宽心,我昨天打听过了,那嬷嬷性格好,姑娘又聪慧,想来也是不难学的。”
元春拿帕子掩了发酸的口鼻,瞧了瞧不远处安静的床榻,垂眼低声道:“我哪里是为这个?只是看不穿以后的路,心里怕极了。”
说到此处,元春也不过十二岁,此时想到前路渺渺,心中戚戚然,拿了帕子掩面压抑着低泣起来。
贾瑛睡得不大安稳,明明盖着极薄,却还是热醒了。正要唤守夜的丫鬟端茶,就听到纱帐外有人低声说话。
她仰头躺在床上,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床帐上的精致刺绣,又听得抱琴轻声哄慰了好一会,渐渐无声,直至元春睡去了。
贾瑛只觉得鼻子一热。
完了,荔枝吃多上火了。她心里哀叫起来,慢慢起身。手摸向一旁,抓到包着那个通灵玉的帕子便一应扯过来。
刚放在身前,便有血滴下来,在帕子上绽开了一点点的花,连玉上都沾上了一点。
罪过罪过,她心里默念。
这东西可是女娲留下来的补天石,虽然没什么用吧,但也是贾母所说的“命根子”。
贾瑛拿起帕子慢条斯理糊了糊脸,这一会还有心情想,命根子,不就是丁丁吗,既然有这个命根子了,她是个姑娘也是很好解释的事情了嘛。
元春刚睡下,被发现流鼻血了,估计又要闹出好大的阵仗,吵醒她就不好了。
似是听得她这里的声响,窗帘被轻轻打起,露出一张稚气未脱的小脸,正是今夜在脚踏上值夜的丫环珍珠。
这时,抱琴轻脚走了过来,见贾瑛拢着被端坐,小小的身子在大大的架子床中央,清凌凌的目光不知投向何处,心里纳罕,还是压低声音道:“姐儿可是渴了?” 贾瑛无声点了点头,珍珠已经机灵取了温水过来,抱琴探了探温度后,亲自喂与她喝了一口,细心擦了嘴,又服侍她睡下了。
等抱琴走远了,长舒一口气,贾瑛把那只沾了血的帕子从被子里拿出来,又擦了擦那块通灵宝玉。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这块玉好像变得更红一些了。她拿下帕子,用手抓住,准备细细打量一番。
下一刻,在她的眼前,床帐为背景,莹莹漂浮着好几块科技蓝的正方形投影。
贾瑛慢慢瞪圆了眼睛。
手里攥着通灵宝玉,贾瑛看向正中间的那两行忽然冒出来的简体字。
元春:不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