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哪里是去拿东西的,他是想打自己儿媳妇的主意。
本来想着,天香楼那没什么人,他买通了婆子不小心拿污水泼脏了秦可卿的衣服,自己趁着她换衣服爬上去,哪知道刚刚爬上梯子,不知道哪里飞出来一只鹅,生生照着他的脸乱扇,害得他摔了下来,这便罢了,一开始胃部剧痛难当的时候他也没在意,只用了点药,结果腹部的疼痛下来了,他才察觉到自己的命根子没了知觉。
当着儿子的面,贾珍也不能说自己是因为偷看儿媳妇洗澡,甚至想要进窗成好事才摔下来的吧,只好说自己爬梯子翻找东西,忽然跑出一只鹅,把自己给撞下来了。
这半句倒也是大实话。
过了一会,贾蓉的小厮跑进来,报说终于请来了宋神医。
贾珍虽然心里好奇是怎么请到这位性子古怪又刁钻的神医的,却还是忍痛同意了。
宋神医大名鼎鼎,听说又与西域学过医回国的林大夫交好,如今两个人一起研究,决定将中西医学结合,各自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结合相长,倒也不再将客人拒之门外了,只是,除了疑难杂症或者目前研究的病例,一概不接受。
贾蓉安慰道:“神医总有些古怪性子,老爷多担待些,我只承诺一切配合,只要能治好,什么都不是事。”
宋神医与林大夫携手进来,两个人在门口甚至还相请了一阵,忍着痛,贾珍看得怒火中烧,却只好忍住了。
终于可以开始看病,先是宋神医问了不少问题,一边来升代为答了,期间宋神医和林大夫两个人啧啧称奇,还是第一次听说摔下来能摔了命根子的,宋神医又过来摸了摸脉。
贾珍咬牙道:“两位神医,敢问能治否?”
宋神医捻须,笑得和蔼可亲:“不急,不急,这还只老夫看过了,望闻问切四法,我们现今讲究的是中西结合疗法,还要林大夫看过,才能下诊断。”
贾珍知道林大夫是西医,心里有些发憷,他听说那些红毛鬼,看病都是要把人肚子给打开或者割腕放血的。
他直勾勾盯着看起来阴沉沉的林大夫,却见林大夫从一边打开了一大卷布帛,从中抽出一柄亮晶晶的小刀来。
贾珍这下也顾不上下腹疼痛了,大喊道:“罢了罢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都是父精母血,不可抛弃,我不治了。”
贾蓉也忧心问了几句,林大夫解释了,贾蓉只好作罢。
“非剃去不可,还望将军海涵,”林大夫面瘫脸看着贾珍,冲一边的药童道:“掀开他的被子。”
堂堂三品威烈将军,贾珍却觉得自己此刻像是一只待宰的生猪,手脚已被按住了,林大夫弯下身,随着几声响,贾珍已经痛得麻木的地方一阵锐痛,他刚刚张嘴要喊,宋神医已经笑眯眯给他塞了一块布在他口中,唰唰几声,贾珍下身一凉。
他的大象被剃了个干干净净,宛如初生。
林大夫看着,毫无语气波动长叹了一声:“真惨。”
宋神医凑了过来,看到后倒吸了一口气,也摇了摇头:“惨不忍睹啊。”
贾珍被两位京中最高医术水平的医生这样评论,瞬间如丧考妣,好似去莆田系男科医院看病,却意外被下了病危通知书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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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错了。
他真的错了。
贾珍对着床帐长叹。
一开始他就不该靠近秦可卿,不接近秦可卿,他就不想睡她,不想睡,他就不会在那天去天香楼看她洗澡,那天不去,他就不会爬上梯子,不爬梯子,他更不会被那只大鹅打脸,不被鹅打脸,他就不会从梯子上掉下去。
不掉下去,他就不会摔碎他的蛋。
鹅飞蛋打。
贾珍双目直勾勾空洞看着前方,脑袋里冒出了这个词。 一边的林大夫摇着头:“碎了。”
宋神医啧啧道:“这颗蛋碎得太彻底了。”
贾珍:“……”
林大夫面无表情拿镊子戳了一下,问道:“这里,还有感觉吗?”
贾珍摇了摇头。
宋神医同为男人,自我代换了一下,心疼脸道:“将军可有后?”
一边的贾蓉忙道:“我是。”
于是众人看到贾珍眼角落下了一滴沧桑的泪。
他为什么要有贾蓉这个后呢。
没有贾蓉,他就不会看到秦可卿,不接近秦可卿,他就不会……
并不知道贾珍再次陷入了自己痛苦的轮回漩涡,宋神医与林大夫就这个难得的案例开了个简短的小会。
宋神医微笑道:“既然将军已经有后,我们不建议将军保守治疗,”
林大夫在一边幽幽道:“不把碎掉的拿出来,日后只怕也没什么作用,大抵是不能人道了。”
宋神医无害笑道:“只是手术有风险,说不定整个就废掉了。”
林大夫在一边点头做结。
短短半个时辰的诊断,贾珍觉得,自己像是过了大半个世纪一般。
他面目沧桑,只觉得绳命,是入次的回晃。
没了自己的蛋,守不住最后的尊严,他无法再在女人肚皮上驰骋,无法在酒桌赌桌上抬起头。
他的姬妾,酒友,赌友,都会指着他说:“看,那个人,只有一颗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