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回:六月新娘(1 / 2)

2010年某個禮拜五晚上

我一個人在房間細細的審視婚禮的流程表

結婚真的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情,親身體驗過後才能明白的疲憊

因為母親的堅持,今年,我要當六月新娘了

坦白說,四周所有的人都比我還要期待這場婚禮

我只不過是在對的時間遇到了一個人,於是在滿30歲的前夕把自己嫁出去

由於去年是孤鸞年的緣故,今年結婚的新人多如過江之鯽

截至去年底為止,我至少得知5個朋友今年要結婚的消息。

包括他在內,婚期訂在五月,再過一個月,他將成為別人的新郎。

我早就已經耳聞了這個消息,那天我出乎意料的冷靜

經過10幾年的交往,也該是時候修成正果了,他終究還是選了她。

每個禮拜五晚上,我都應該要去未婚夫住處過夜的

這天他回南部家鄉打點婚禮瑣事,於是我留在家裡享受這難得的片刻自由

我整晚上網上的煩了,等我洗完澡已經超過晚上11點

捲髮就是麻煩,等下還要花半個小時烘乾,才會有漂亮的卷度

當手機震天價響的鈴聲響起的時候,我正在浴室裡擦著溼漉漉的頭髮

一定是我未婚夫打來跟我說晚安的,我急忙衝進房間接起那通沒有顯示電話的來電

我說【喂!】 ,可是電話的那頭一點聲音也沒有

我再說【喂!】,心裡在想這該死的爛手機,只用了三年就壞了

最後一次我說【喂!】,若再沒有回應我就要掛電話了

然後...我聽見那個曾經讓我哭 讓我笑 讓我魂牽夢繫的聲音

他說【喂...是我】

我一時有點錯亂,他是誰?這個聲音好熟悉...

他又說了一次【是我】

這一秒鐘就算有雷打在我身上,我想我都會忘記要躲。

7年了,我第一次接到他打來的電話。

我抓著自己的衣角,緊緊的揪著自己的心,擠不出任何一個字

我的腦子無法思考,胸口無法呼吸,血液在頭裡轟轟作響,心臟幾乎要停止

不知經過了多久的沉默,我終於說【恩...我知道】

唯一僅存的理智讓我保持聲音的平靜。 他說【我在妳家樓下,妳方便出來一下嗎?】

我全身的細胞都大喊著不可以;大喊著妳不可以去見他!妳要結婚了!他也要結婚了!

可是我不能控制我自己說出來的話。我說【你等我一下,我要換衣服】

我從來都無法拒絕他的任何要求,以前是這樣,現在也是。

就算他曾經殘忍的傷害我。

我站在衣櫃前,咬著手指斟酌該穿怎樣的衣服

太正式不行,太暴露不行,太可愛不行,太短也不行

我選擇了白色恤與藍色長裙,拎著手機、鑰匙、錢包躡手躡腳的去坐電梯

沒幾層樓的電梯搭起來感覺比十個世紀還要長。

7年...他變成什麼樣子? 也許我會認不出來吧...我心裡暗自這樣想

我抖著手按開樓下的大鐵門,探著頭四周張望著,我沒看見任何人

只有我家樓下的攤販在這將近12點的深夜裡,還是熱氣騰騰的做生意

路邊的停車格停著許多部車,那都不是我記憶裡那台白色的車。

他走了?!?!

我感到一陣酸楚,也感到一陣解脫,春天晚上的風帶走了一些緊張

我深深的嘆出一口長氣...對自己說,也好,大家都是理性的成年人了

這就是30歲的好處,若是7年前的我,肯定會在樓下放聲大哭的。

我再也不是那個天真的、直率的小女孩了,隱藏情緒是我唯一學會的事。

就在我打算轉身關門的時候,離我很近的一部沒有開燈的ne focus的車門開了

走下來的那個男人,就算我喝了幾百碗的孟婆湯,我都不可能忘記

我們就這樣對看著,我知道我在發抖,但不知道是因為寒意還是因為他。

令人納悶的是,他還穿著襯衫與西裝,也許是剛加完班吧

【上車】他說

我就真的鑽進了車裡,原來...不管經過幾年,我都還是習慣聽他的話。

車子裡很溫暖,充滿著他的味道,我貪婪的呼吸,深怕一轉眼我就醒了。

【我帶妳去一個地方】他說,那聲音讓我醉了...

就算他要帶我下地獄,我想我也不會猶豫。

其實我是個大路癡,在台北住了30年的我,只要離開家門、捷運跟公車

我就完全不認得路。所以我不知道他要帶我去哪裡。

一直到開上了我唯一認得的橋麥帥橋,所以應該是要往大直還是內湖的方向嗎?? 我心裡冒出了滿肚子的問號,可是我才不要先打破沉默。

車子不停的轉彎,我看著那雙握著方向盤的手,想起被他牽著的溫暖

男人開車的時候真的很帥

不久後遠遠的我看見美麗華的摩天輪...我得意了起來,我竟然猜對了

可是,我們來內湖要幹嘛????? 這裡對我們來說應該沒有任何意義。

等我終於知道我們要去哪裡的時候,我胸口有一頭憤怒的野獸醒了

汽車旅館!?!?他帶我去汽車旅館!?!?

我都還來不及反應,他就熟練的繞進車庫,降下車庫門,熄了引擎。

我胸口那頭野獸怒氣勃發,我終於開口說話

【沒想到,我在你心裡真的那麼賤】

他聞言轉頭,表情聞風不動的看著我,那眼神,我記得,蝕刻在我的記憶裡

他還是沉默,單手鬆開了安全帶,開門離開駕駛座,繞過車前打開我右邊的門

【下車】他說。不過這次我沒聽話,我心裡說不出是痛還是羞恥,

好生諷刺,這麼多人追求我,我怎麼會愛上一個視我為無物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