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霍无话可说了,孟娴回头看了一眼,微微一笑,“挺高的,这摔下去一定会死吧?”
白霍听得有种魂飞魄散的错觉,他声音沉痛:“你不会死的,我也不会让你死。”
“是吗,那你看着好了,”她无所谓的笑笑,“我能杀了你,难道就不能杀了我吗?”
他微微愣住:“什么?”
孟娴从未如此畅快过,什么也不必隐瞒了,她定定地看着白霍:“我离开之前那段时间,你身体变得很虚弱疲惫,你以为只是工作太累了吗?”
白霍瞳孔骤缩。
“我当时如果没逃,继续待在你身边的话,不出半年你就没命了。我可以杀了你,但是我没有,因为当时我还想好好的活,我不想用我的命或后半生来换你的命。”
她收回视线,目光虚浮在半空中,没有定处,“可是我想起当年的事了,白霍,我改主意了。”
无所谓了,怎么样都无所谓了,因为实在太难受了,只要想到白霍害她不能见到孟青最后一面,她的灵魂和肉体都疼得仿佛被狠狠碾过一遍。
只要是在他身边,她连呼吸都无比困难。
他们这两个人,如果继续捆绑在一起,不是他死,就是她亡。总要有一个人,为当年的恩怨,和这些年的纠缠做个了结。
到此为止吧。
“我不想死,真的。你跟我离婚,我就不用死了。可如果我真的自杀,那你就是逼死我的凶手。”她语气轻飘飘的,好像嘴里说的不是她的命,而是楼下一株没有血肉的花草。
法律上,他只是她的丈夫,没有杀害自己心爱的妻子。可是他们两个都明白,她死,他是唯一的刽子手。
他们两个结婚,从一开始就错了。她错了,他也错了,这场婚姻,更是大错特错。
她错在被地位权势蒙蔽双眼;错在她明知自己不能给白霍他想要的爱,还嫁给他;错在嫁给他以后,忙着继续往上爬,总以为来日方长而忽略了妈妈;错在太贪心,又要婚姻权钱,又要旧爱新欢。
她当然不会把所有的恨和错都堆向白霍,她只想离婚,脱离这个让她窒息痛苦的地方。
还有他。 白霍连呼吸都在颤抖,像被一瞬间抽干了浑身的力气,蚀骨剜心一样的疼。他眼前发黑,脸上全是绝望。
怎么会这样呢,他和孟娴,怎么会一步步走到今天。
白霍眼前一恍惚,忽然想起当年,他第一次见到孟娴的时候。
她在高台上跳舞,微微一笑的时候,胜过这世间一切美好的事物,或许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动心了。
他明明是来爱她的,从他爱上她的那一刻起,他就发誓会一辈子对她好,结果到最后,伤她最深的反而是他。
可不知什么时候,他们两个之间,早已面目全非了。走到至今,都学会举起利刃刺向对方,爱到极致,竟落得一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白霍目光微微涣散,他忽然有种强烈的预感——她这次是真的要离开他了。
谁都留不住她了,什么也留不住。她什么都不在乎了,哪怕是她自己的命。
如果再强求下去,她会以最惨烈的方式彻底离开他,不是今天,就是明天。
他已经穷途末路了。
见白霍一直沉默,孟娴面无表情,但慢慢松开了自己抓在两边栏杆的手——
白霍呼吸骤停,情急之下,那句话也脱出而出:
“我答应你!”他喉咙里猝然溢出腥甜的血腥味儿,每说一个字,都好像从身上生生剜下一片肉。
人死之前,会回光返照,想起自己这一辈子所有的事;人分开的时候也是,很多年代久远的、在记忆的长河中逐渐模糊了的事情,它一定会在诀别的这刻清晰起来。
白霍曾在心里认定,他这一生都不会放开孟娴的手。
在她注视着他,眼里攒着轻浅笑意的时候;她第一次扑进他怀里,被他用大衣整个包裹住的时候;他们在一起后第一次接吻,第一次做爱,等等。
他每次都会更加坚定一下这个念头。
他曾经说,就算是死,他也不会放过她。他说的出口,便以为自己真的做得到。
他想不到自己竟然会有亲手放走她的一天。
他更想不到有朝一日,“离婚”这两个字会从他嘴里说出来。
他害怕她真的去死,比害怕她离开他更甚。
撕心裂肺到极致,他怔怔落下泪来——
“……我答应你,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