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电话她就瑟缩在一角,看着父亲如走火入魔一样在把柜中的东西都翻了出来,拿着一个大袋子把东西不分好坏都塞进去。
母亲回来后看到此情此景不知该如何反应,愣站在门口,被丈夫用力捏着肩膀,把塞满东西的大袋挤在她手中:「你们走,现在走。」
「冷静一点,你怎么了?要去哪里?」母亲紧张地拉着他的手,令异常躁动的他垂下头,一把抱住妻子,好像恢復到平日的冷静:「老婆。」
穆艾只看到他们相拥的背影,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的话语明显带着哭腔:「你们回老家,等我去接你们回来。」
厨房传来蛋糕完成的香味,是鸡蛋的味道,牛奶的味道,牛油的味道,在远处仍能感受到的温暖怡人飘满整间房子,这是他们夫妇共建的爱巢,每一个角落都是两人亲自设计的,父亲曾予她一一介绍过。
等我去接你们回来。 这句浪漫的说话伴着如此温柔的气味,难以不令人信服。
她无数次回到那个场景,一切都静止着,像第叁者一样可以在梦中走动。
她走到只是高中生的自己面前,看清那懵懂的脸;走到父母身边,看清他们的泪水;走回厨房,蹲坐在烤箱前面,时间忽然开始走动,麵煳膨胀升高,变成美味的金黄色,却无人来取,不一会就烤出焦黑。她该提醒他们过来看看,步出厨房却再不是那个家了。
穆艾忘记她在老家呆了多久,好像很长时间,又好像转眼即逝。每次回想她都想不起来,记忆如断线一样少了一个段落,从上一刻跳到下一刻,中间什么都没有。
老家的祖屋长年空置,母亲再清扫也扫不走一阵霉味,老旧笨重的大电视总是接收不良,冒出一片片雪花,和如海浪一样的沙沙声。
走出去,是只有声音的虚假海洋,碰上自己僵直的背影,瞬间神智转移,她再不是第叁者,回到过往的身体上,看到她所看到的、感受到她所感受的。
再多做几次这个梦,她还是想不到,这个时候该做什么,于是她任着意识去操控身体,抱着母亲悬空的脚,用尽最大的力气把她冰凉的身躯从绳子中解下来。
她很厉害,甚至没有摔着母亲,轻轻地把她放在地上。
母亲把遗书放在一边,她知道信里写的是什么:
对不起,小艾。
如果你也想来,妈妈在桥上等你。
她从来不相信有什么桥,更不信死人能在哪里等她。这次她拿起信没有打开,一分为二,二分为四,一片一片撕成碎片。
一眨眼本来倒卧在地面的母亲站在面前,半透明的似能穿透,向穆艾伸出手,穆艾定定没有动作,好久才回:「妈,我不去。」
母亲蹲在她的面前,双手放在她的脸上,虽有触感,没有温度,从额角温柔地抚过脸颊,缓缓向下至颈侧,狰狞的红印由这里而起,手的力度渐渐收紧,母亲冰冷地说话:「你看你都成什么样子了,我们造的孽是还不完的。」
她要挥退那双手,却穿透了肢体,双脚撑着地面往后退,木地板因磨擦发出刺耳的吱吱声,咽喉被无法动移强硬的手捏实,挟断她的呼吸和力气,眼前一黑,单靠感觉摸到充满敌意的灵魂,用尽最后一丝那半透明的身躯挥拳,这次赫然撃中,耳边一声低沉的闷哼,铺天盖地的窒息感终于散去,她如溺水一般张口吸气,空气前仆后继涌入肺腹,接踵而至是强烈的呕心和昏眩,下意识趴在边缘乾呕,背嵴感受到触碰,正处于警戒状态的身体激灵转身,猛然抓住了不明来历的手,见到天昭的脸才软下身来。
「是我,小艾,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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