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艾明显对这个话题比较有兴趣,虽没有回话但一双眼湿漉漉地看他,刚才兵荒马乱的没有多想,静下来才发现他们的距离有多远,好像她每一次眨眼都能扫到他的心上。
他半垂眼帘遮掩情绪,接着说下去:「因为第二年开始有解剖课,我我受不了。」
她闻言笑了,暖气打到他的皮肤,他知道她在笑什么,自嘲道:「结果现在到处都是尸体。」
「嗯,你身边还躺着半隻。」她接了他的梗,他却否定:「不是,你不是。」
腰间拥抱的力度加大,她不知是无力挣脱还是不想挣脱,抬眼望了他一会,她还未这么近的看过他,但不必看也知他耳根红了。若是平时她一定不会放弃贫嘴逗弄的机会,但现在实在是力不从心,只要他继续说下去:「那之后呢?」
之后。
天昭不知她所说的之后是转系之后,还是末日之后。
父母医生的工作太忙,他是阿姨带大的,和两老都不亲,大学到了外地,转系也是先斩后奏,还是以如此窝囊的理由,差点没把他们气死。但反正他一年只回家两次,一次过年,一次丰收节,有时就算他回去了,也难得和他们见一面,总是一个电话就能把他们从饭桌上召离。
听说他们城市的第一隻活尸是在医院出现的,大家都以为突然倒在地上的人是痉挛抽搐,好心的过路人叫来救护车把他送到医院,那是一座城市沦陷的始端。
但只是听说而已,他在靠南的城市,起初听闻是瘟疫,好一段时间还可以正常读书做研究,末日以来他没有想过要回去看一看,独自活着已经很困难了,当初的他甚至不认为自己能从大学里逃出来。
「那他们可能还活着呢,就算不在这里,也可能在别的倖存者基地。」穆艾好像精神了一点,安慰他道。
「可能吧。」他没有所谓地回答:「我也有想过他们活下来了,但是不太想遇见。」
他这辈子都没有和他们好好相处过,一年吃一顿饭也觉漫长煎熬,要是真的在末世中重逢,基于人伦总得呆在一起,他初初到基地时打听也是战战兢兢,不知那叫什么心情,坦白过后自觉太过冷情,懊悔地问:「我是不是有点冷血?」 他的声音本来就温柔沉稳,在她耳边如柔风轻拂,又说着穆艾完全听不懂的话题,不单不提神,甚至有点催眠作用。穆艾双眼一张一合,浑浑沌沌几乎要睡着,硬撑着眼皮摇头,他伸手掩住她的眼,眼帘不堪一击被扫下,她握着男人的手臂想推开,却被他低低地蛊惑:「睡吧,我保证你一张开眼就看到我,任何时间。」
她放弃了反抗,闭眼静下心尝试平稳呼吸入睡,这本是极容易的,脑袋已经放慢运作,高烧引起的疲倦使她能够随时失去意识。但心跳脉膊异常地快,大概是因为药物,又或者是因为身边那股好闻的皂香,急促的跳动吵耳。她轻皱眉,枕着他的手臂翻身向外,扰人的味道终于淡去一点,但拉开的距离使凝聚起来的温度流失,她不自觉打了一个冷颤,拉过他另一隻无措的手放在腰间,大掌抚平了发冷的病躯,一下一下缓缓轻轻地落下,像哄孩子一样引领她呼吸节奏,终于把她的意识拍散,渐渐沉入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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