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院長說:“這個不是長久之計。對付他們只能疏不能堵。我們院方希望程先生能想個一勞永逸的方法,設法讓他們不再天天守著醫院。至於如何操作,我想程先生應該比我們要有經驗得多。”
如何操作?程應暘和奕歐商量了半天,除了親自出面見記者回答問題,他們也沒想到更好的、更低成本的辦法。
程應暘拿著專門委託醫院檢測的血緣鑒定報告,陷入了深思。報告顯示,他和程應曦確實沒有血緣關係。萬一記者們問起他和她的關係,應該怎麼回答?如實回答的話,她得知後會不會很傷心?會不會給本來就已經很孱弱的身子造成打擊?
奕歐見他為難,說:“要不這樣,暘哥,我去記者們打發走,聲明如果他們再糾纏就追究責任,怎麼樣?”
程應暘說:“這不行。我不是煩記者,而是頭疼這個。”說完,將手中的報告揚了揚。“我擔心萬一記者問起我和姐的關係,如果我不得不說出事實,會不會傷了她的心。”
奕歐說:“既然如此,那就不公開這個秘密如何?或者避而不談?”
“看情況吧。反正,我也覺得是時候公開我和她的關係了,給姐一個名分。只要是她想要的,我就給她。”
“可是聽說林欣嫻發了微博,裏面的話不太好聽……”
“說我忘恩負義,過河拆橋是吧?我知道。”程應暘自嘲地笑笑,“從某種程度來說,我確實是。如果她不是始作俑者,如果不是發生這些事情,我都不知如何報答她。她愛說什麽就說什麽吧。”
奕歐說:“這恐怕會影響暘哥您的聲譽,萬一連累到公司也不好。”
“名利都是身外物。這些日子我想清楚了。如果我姐不在身邊,我要名利財富幹什麽?” 奕歐沈默了。他跟了程應暘這麽多年,深知他奮鬥的不易。為了應曦,他甘願受指責,承受名譽損失的壓力。實際上,程應暘這輩子就兩個心願,一個是奪回屬於父親的財富,並將之發揚光大。另一個是永遠和程應曦在一起。因為──無論倆人究竟有沒有血緣關係,他就是愛她。
思慮再三,程應暘最終決定隨機應變。他對奕歐說:“明早見記者。今天你就在附近的白雲酒店包個場,告訴記者們過去。我大概開半小時吧。”
奕歐回答:“沒問題,我馬上去辦。明天我陪你去。”
晚上十一點。程應暘臨時辦公室仍然燈火通明。
“你是說,給我姐打針的事是林欣嫻……林家的人做的?”程應暘拿著手機,聲音顫抖地問。
令狐真電話那頭回答:“是的,我們所掌握的證據顯示,是林家的一位小姐用五十萬買通了一個護士,要求只要不出人命,設法讓程小姐永遠不蘇醒,成為植物人。”
程應暘的左手握成了拳頭。他一直以為是程松做的,沒想到是林欣嫻!有本事沖我來啊!!對不起你的是我,為何你總是折磨我姐!真是應了那句話──最毒婦人心!
你不仁我不義!既然你林欣嫻一而再地搞事情,我也不必對你客氣了!
第二天一早,酒店的會議廳滿當當的都是人。各種長槍短炮在偌大的廳兩旁圍成了好長的一條。程應暘剛剛上臺,閃光燈就劈劈啪啪的照的人眼睛都睜不開。
奕歐調試了一下音響,然後站在滿是麥克風的主持台前,字正腔圓地說:“各位早上好。辛苦各位連日來的守候。為了各位朋友不再風餐露宿,天天守候,程先生特別開這個見面會,滿足大家的需求。希望今天以後,各位朋友回到自己的單位,不要再給醫院的病人及工作人員帶來不必要的困擾。記者朋友們別急,我們一個一個來。”
一段開場白下來,程應暘不禁對奕歐刮目相看:這小子16歲就跟我了,他和我一樣沒讀多少書啊,啥時這麽會說話了?這些話還說得正兒八經,像模像樣的,還很電視上新聞發言人的范兒。看來,孺子可教也。
程應暘所瞭解的,是過去的奕歐。其實自從程應曦畢業後,奕歐被指派成為她的外出保鏢。應曦閑得無聊,便常常去泡圖書館、去逛書店。只要是她看的書,他都大致看過;只要是應曦喜歡的東西,哪怕是些零食、首飾、化妝品什麽的, 他都喜歡,哪怕是大老爺們看不上眼的。這大概就是愛屋及烏吧。
程應暘剛在主持台那兒一站,就有記者迫不及待地問:“程先生,對於程松先生在程功集團的股份由前幾年的百分之五十下降到目前不足百分之二,請問您如何解釋?”
程應暘回答:“這是我們程家的家事。我不想過多解釋。”
記者們顯然對這個答案感到不滿。馬上有人問:“有人說程先生是對自己的叔叔是恩將仇報,趕盡殺絕……”他的話未說完,台下已經嘩聲一片,喧鬧的聲音甚至蓋過了該記者的聲音。
對這個記者犀利的提問,程應暘只是微笑。等四周安靜下來之後,他平靜地說:“我剛才說過,這是程家的內部事務。不過,我可以告訴大家,程功集團一直是家父的產業,家父生前,程松先生並無任何股份。多年前家父去世後他才接管了集團。我所做的,只不過是從他手上將我父親程楓的產業繼承下來。所以,根本不涉及剛剛那位元記者朋友所說的那些指控。我和程松先生之間發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我不想公開這些家醜。所以,請大家注意你們的言辭,在沒有真憑實據之前,對於失實的言論,我保留追究的權利。”
他一說完,全場霎時安靜下來。很多人低頭看看自己的手稿,重新斟酌一會兒要提問的問題。一時之間,竟然無人提問。奕歐不禁微笑,果然是程應暘,處變不驚,鎮定自若。
不過也就安靜了這麼幾分鐘。有記者問:“程先生,林氏的林欣嫻小姐發了一條微博,說她平白付出了八年的感情,卻一無所有;有人忘恩負義,過河拆橋。請問,她所指的‘有人’,是指程先生您嗎?據我們所知,您與林小姐一直都關係良好。”
程應暘回答:“前段時間我才就我和林小姐的關係發表聲明。我程應暘一向是公私分明。我和林欣嫻是生意上合作的夥伴,但絕對不會是夫妻關係。”
“可是這麼多年她一直在您身邊,大夥兒都以為你們是一對兒……”
“對於林小姐的所作所為,我不想多作評論。我想告訴她,舉頭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有什麼事情就沖我來。”
記者們七嘴八舌地提問,會場有點兒嘈雜。程應暘後退一步,示意奕歐過來維持一下秩序。奕歐走過來,先站立了一會兒,等大家安靜了之後,說:“記者朋友們不要著急,一個一個來。你說。”
被指到的女記者問:“程先生,請問在醫院裏的程應曦小姐與您是不是姐弟關係?聽說你們同居了好幾年,這個可不可以說是亂倫呢?程小姐作為姐姐,是不是應該替弟弟著想呢?”
會場炸開了鍋。人們交頭接耳,然後一臉期待地看著程應暘。
奕歐也緊張起來,他也望著程應暘,生怕他會沉不住氣。他知道,程應暘寧可把所有罪名攬在自己身上,也不願意程應曦受到一絲傷害。他真怕這個記者的問題會觸怒于暘哥。
不過,程應暘並未生氣。他似乎也預料到這個問題。只見他不慌不忙地說:“我和應曦確實是姐弟,……”
他還沒說完,會場再次“轟”的一聲,噪雜得像個街市。
“但我們不是親姐弟!我和她並沒有血緣關係。這是化驗報告。”他展示了手中的一份材料,正是昨晚讓他糾結了好久的那份。
會場頓時安靜下來。剛剛發言的女記者有些尷尬。她紅著臉問:“程先生,我收回剛才的言論。那麼,請問您是否會娶程小姐呢?”
“是的。毫無疑問。”程應暘回答。奕歐看得出,他有些激動。“她前幾天為了我受了重傷,現在還在醫院裏躺著;之前還有人對她下了毒手,至今仍昏迷不醒。在此,我想警告一些人,有什麼沖我程應暘來,不要去傷害善良的她。對於你們給她帶來的傷害,我一定會追究到底,絕對不會放過你們!!” “據說程小姐傷勢嚴重,如果她成了植物人,您還能信守承諾嗎?”
聽到這個問題,程應暘盯著這個記者很長時間。犀利的目光讓該記者如坐針氈。程應暘深吸了一口氣,眼泛淚光地說:“我相信她一定會蘇醒。無論如何……她生來就是程家的人……程應曦都是我程應暘的妻子!”
記者們還繼續發問,可惜時間到了。程應暘走到一邊,手機響起,一看,是個陌生電話,他走到會場的一個角落,背過身子接電話。奕歐走到主持臺上說:“各位朋友,今天的記者見面會到此結束。希望從今天開始,大家不要再聚集在醫院周圍,更不要對程總及程小姐進行騷擾和糾纏。我們會專門聘請人員加強保安,希望不會與在座的每一位朋友發生任何不愉快的事情。感謝各位的光臨!”
終於結束了。奕歐松了口氣。這時程應暘走過來,低低地對他說:“我要出去一趟,你馬上回醫院看著我姐。”
奕歐問:“你要去哪兒?”
程應暘說:“剛剛接了一個電話,說告訴我一些關於我姐的事情,我出去一下,很快回來。”
“那你小心點兒。”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