矛盾(2 / 2)

“你们回来了?”应曦见到应旸回来,立刻送上一个大大的笑容。不过,当她见到只有应旸一个人时,笑容就浅了:“奕欧呢?他走了吗?” 程应旸走上前,拿起应曦的手,说:“没有,公司里有些急事,派他回去处理了。”

“哦,你不怕他再走吗?”应曦问。

“他为什么要走?”应旸问。应曦语塞了,对于奕欧要离开的理由,她是多少猜到一些的,可是总不能说出来他是因为自己而离开的吧?

应旸摸索着应曦手上的‘情系一人’钻戒,问:“这戒指戴在你手上,真好看。比那个另有一番雅致。姐,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他?”

应曦惊讶地看着应旸,只见他专心的玩弄戒指,并未看向她,平静的脸上没有一丝情绪。“我没有,我只是当他是弟弟。”

“真的?姐,说实话,不要骗我。”

应曦就这么傻傻地看着他半晌,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然后伸手紧紧地抱着应旸,埋头痛哭。程应旸倒吓了一跳,忙安抚她:“姐,姐,怎么了?有话好好说,别哭啊!”

“应旸,我真的只爱你!呜呜……”应曦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连外面经过的护士们都忍不住伸头张望。

“我知道,我都知道,姐你别哭了,好吗?”他还真怕刺激到她。“既然你只爱我,为什么要去追他呢?”应旸轻声问,这个问题让他自己不好受。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到奕欧他很痛苦,很绝望。”应曦抽噎着说。

“很痛苦,很绝望?你怎么知道的?那他告诉你他要走吗?”

“没。我是感觉到的。我自己也很惊讶,我昨晚做了个梦,好像是梦见奕欧向我们道别,醒来后他就走了。我本想叫你来着,可是你睡的太熟了,叫不醒。我只好自己去追,也不知怎么就知道他去机场,居然给我蒙对了。见着他后,我抢他的行李,他也不肯跟我走,然后……啊……”应曦痛苦地捧着头,程应旸知道她回忆起不开心的事情,忙大声制止:“姐,不要想了,看着我,看着我!”不过不成功。应曦仍是痛苦地呻吟,应旸心一横,也不管是在医院了,捧起她的脸,把嘴贴上去, 狠狠地吻她,享受她柔软的唇瓣。

程应曦给吻得七荤八素的,渐渐平静下来。她伸出舌头,与应旸激烈地纠缠,像两条蛇在抵死缠绵,连津液渗出唇瓣也不自知。好容易结束一个绵长的吻,两人都气喘吁吁的。“应——旸,”应曦拉长声音叫他,这是她撒娇的表现,程应旸听了总算放下心来。

“怎么了,姐?”

“你以后天天都这么吻我好不好?”程应曦有些扭捏。

“没问题,只要你喜欢。”应旸笑了,这还不容易?

应曦也娇羞地笑了,不过很快她就认真地对应旸说:“对了,应旸,我好像有时能猜到奕欧的心情。”

“哦?这么神奇?那你能否告诉我,他现在心情如何?”应旸半开玩笑地说。

应曦闭上眼睛,“唔……他的心情挺沉重的,好像遇上难题了。”

“什么难题?关于你的吗?”

“不是,好像是公司的事情。”

程应旸听了有些吃惊,这——太扯了吧?应曦说完,把头埋进他的怀里,半真半撒娇地说:“抱抱我,头好痛!”

“好,不想了。姐你休息一下。”说完双手环着她,看着应曦满足的俏颜,扑闪扑闪的大眼睛时而看向他,时而闭上,更加搂得紧紧的。心里却是百思不得其解。应曦怎么会有这个‘猜心’功能?而且对象偏偏是奕欧!不过也好,给人猜中心事,就没什么隐私可言了。他忽然想起,奕欧曾经为应曦输了血——如果要理由的话,也只有从这里解释了。

程应旸搂着应曦,两人甜蜜相拥,缠绵得让人悸动。过了好一会儿,程应旸轻轻说:“姐,你放心。奕欧的事情我会处理。只要你喜欢,哪怕是天上的星星,我都会打造一个给你。奕欧是我的好兄弟,我也不想让他离开。所以我让他锻炼一下,处理一些公司的事情。”他低下头,见应曦有些昏昏欲睡的样子,问:“姐,在听吗?”

“嗯。应旸,你真好!我爱你……”模模糊糊地说完,又过了一会儿,应曦紧揽着应旸的双手松开了,她闭着眼睛,发出均匀的呼吸声,睡得一脸香甜。也该累了,昨晚就没有睡好,今晨那么早就起来。应旸见她睡着了,轻手轻脚将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姐,你如果真的爱他 ,我就让他留在你身边。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只要你不离开我就好。’

正如应曦猜到的,奕欧带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公司。令狐真他们办事效率很高,短短时间就在总部大楼高层给他辟了间办公室,装修配置什么的与程应旸的办公室无异,门牌上挂着“副总办公室”,他一路走来,虽然和他打招呼的人不少,可是他看出来,他们的眼神很复杂——复杂得让他百味杂陈:有艳羡的、有不屑的、有鄙视的、有妒忌的、还有直接无视的……不过,这些眼神他都可以接受。唯一不能接受的,是自己不能胜任这个职位。

在偌大的办公室里,有超大的办公桌,有真皮的老板椅,有贴心的秘书送来热咖啡,还有,不适应。他已经很久没有接触公司事务了,桌面上的档堆得像座小山。他以前做应曦保镖的时候,都是悠悠闲闲地过,不用外出的日子,他都是看看电视、看看书,健身什么的。现在一下子要处理“绿园”这个项目,绝非易事。他想起旸哥对他说的约定:“我知道一下子擢升你做副总有些不妥,当时我只想着好好补偿你,没有深思熟虑,也许有些过了。但你是个聪明的人,必须要做点事情来证明自己的价值。正好有这道难关。而且,这一关你必须要过,一来为自己的集团里的地位打下基础,赢得口碑;二来,也能证明你并不只是一个保镖,能让我姐喜欢的人,绝不是平凡人。的王总很喜欢收藏国内外的红酒白酒,你可以从这点拿下他。还有,令狐真这个首席执行官很有用,他手下有一批智囊人才,你一定要得到他们的帮助。去吧,不要让我姐和我失望。”

话讲得很多,奕欧基本上记住的就这点:搞定了,他就是应曦的……那个,入幕之宾(这个词好像贬义了点儿)。搞不定,集团业绩受损,你这个副总就摊上事了,还是摊上大事呢。

旸哥,你这坑还真是不一般的深啊! 其实,程应旸这么安排,自有他的一番老谋深算:倘若奕欧成功解决“绿园”融资合作问题,名成立就,又身居副总高职,到时一定像自己当初那样,有各色美女纷至沓来,投怀送抱。不是每一个男人都能拒绝美人恩,奕欧涉世未深,接触的女人不多,有没有这个定力还是未知数。假如他真的像自己那样只对应曦专一,那也可以放心让他留在她的身边。假如他没有这个定力,应曦也会对他死心,她还是自己独有的女人,大家都没有损失。倘若不成功嘛……麻烦可就大了去了。

算了,不想了,见一步走一步吧。程应旸也不想业务受损,暗地里还是要帮他一把的。

奕欧吩咐秘书:“雨姐,我想请公司高层吃饭,你帮我订今晚的宴江南酒家,要最好的菜品,麻烦你给把把关。另外,我需要一些关于红酒白酒的知识,你能帮忙整理一份详细资料给我吗?”

“好,奕总。我先订酒席,然后找数据给您。”。他的秘书叫晓雨,工作也有一定年头了,先后任程应旸、令狐真的秘书,可以说是一位资深,是程应旸特别派给他的。交代她办事,奕欧很放心。

奕欧又亲自去找令狐真。他们曾经应旸最得力的助手,私下也是很好的哥们,近几年随着奕欧工作调动,在一起喝酒的时间略微少了点,但感情仍在。他的办公室就在同一楼层。一见奕欧进来,令狐真马上起身迎接,又让秘书泡咖啡,然后半开玩笑地说:“请坐。奕总今日大驾光临,在下不胜感激!”

奕欧有些不好意思。他笑着说:“跟我还打这些官腔。你小子做了这么久,倒会说话。以后小弟我在你手下工作,能否关照关照?”

令狐真大笑:“欧哥你不也很会讲话嘛!什么叫‘在我手下工作’,明明是你领导我们好不好。以后应该是奕总常来关照我们啊!”

奕欧苦笑:“真哥你就别取笑我了。我哪有这个能力,你也知道,公司的事情我不熟悉,旸哥把绿园的项目交给我,现在我是一筹莫展,所以想和真哥你商量一下,今晚也想请些骨干吃饭,联络一下感情。我知道你手下有很多得力助手,这次真的要靠你们了。”

令狐真笑着说:“咱们哥俩还客气啥,不过请吃饭还是要的,我们也要给你开个庆祝会嘛!”

“庆祝会就免了,等我们解决了这个项目再说吧。”

至晚,奕欧亲自邀请的公司高层果然大都到齐,坐满了三围。应旸没有来,他在医院陪应曦。见医生给她做针灸治疗,扎得满头都是银针,心疼坏了。

寒暄了一阵之后,奕欧向大家举起了酒杯:“各位,今天是我第一天履新,以后将要和各位同事一起打拼。我先向大家敬一杯,先饮为敬!”等他喝完,大家也都干了。奕欧说:“大家都知道,我在做生意、搞业务上的经验并不多。而且,现在还面临一个大的项目,多少有些困难。公司里也许有的人正准备看戏,看我如何搞砸,如何丢旸哥的脸。他们怎么看我,我可以不介意。不过,我在意的是我能否得到大家的帮助。我原本就是一个没有读过多少书的人,但我明白如果没有大家的帮助,我自己是绝对不能解决绿园的问题的。而且,时间很紧,必须要赶在王总与别的公司签约之前,把他争取过来。如果大家愿意与我同舟共济,我奕欧再敬大家一杯!”说完,他倒了满满一杯酒,一饮而尽。大家互相看了一眼,也都各自重新斟满了酒,干了。随即,有人说:“奕总放心,我们都会帮你的,大家都是为了挣口饭吃嘛!” “对啊……”

奕欧笑了:“那好,这几天要加班,大家可不要怪我哦!”

“怎么会呢!又不是第一次加班。”……

酒足饭饱了,奕欧和令狐真安排一些骨干回公司重新设计项目的合作方案。在回去路上,令狐真悄悄问奕欧:“你是不是喜欢应曦姐?”

奕欧虽然喝了些酒,但清醒得很。他看了令狐真一眼,说:“为什么这么问?”

“我猜的。那天我看你有些不正常,闷闷不乐的样子,接着就玩失踪,哎,你倒是说实话,是不是看上她了?”

奕欧深深地吸了口气:“应曦是我的女神,如同天上的月亮,我一直都仰望她。”

令狐真说:“那我也放心些。应曦姐对于旸哥来说,简直就是含在口里的宝贝,怎能让别人窥伺?对于她,你想都不要想。”

奕欧面无表情,没有说话。只是狠狠地灌了一杯。

团队合作的效率还真是高。公司里的智囊团在通宵工作之后,拿出的最终的项目合作完善版,奕欧的秘书雨姐也收集了一些关于红酒白酒的资料给他。第二天上午,雨姐又交给他一个包好的盒子,很沉,奕欧接过来一看,上面有张纸条,是程应旸的字:这是罗马康帝酒庄1990年份勃艮第红酒,2002年纽约扎奇拍卖行售出,当时售价每瓶容量5,800美元,我于前年以十五万人民币购买。全球数量稀少,或许你能用得上。

奕欧见了,心里百味杂陈。旸哥,如果我搞砸了这个项目,如何回来见你啊!

下午,总部大厦。

“王总 ,有人找您。”秘书电话。

“是谁?”

“程功集团的奕欧和令狐真。”

“奕欧?没听说过。令狐真狡猾狡猾的,我也不想见。告诉他们,我在开会,没空。”

“我也是这么说的。可是这两人已经在这里等了超过六个小时。他们好像知道您今天在办公室,怎么说也不走。还有,他们带来一样东西,说是送您的礼物。”说着,递上了一个精美的礼盒。

王总打开一看,木制盒子里装着一瓶勃艮第红酒。“哟,这是罗马康帝酒庄1990年份的红酒,世界上最贵的酒之一,他们怎么弄到的?如今这酒是有价无市,堪比千金啊!还真大手笔。那个奕欧是什么来头?名片拿来我瞧。”

一看:程功集团副总裁 奕欧 王总吩咐秘书:“再晾他们两小时。就说礼物我收下了。五点以后有空。”

“好。”

奕欧和令狐真拿着新的合作方案,差不多坐了一白天的冷板凳了。如果让人知道这个大集团的两位副总裁居然被如此冷落,可不是一般的出溴哦。

“两位先生,王总说五点以后有空,请再等一会儿。”

令狐真嘀咕:“什么玩意儿!两年前还屁颠屁颠地求旸哥与他合作,我都给他烦得不得了。如今发迹了,翻脸不认人了,害老子等了那么久。哼!”他轻蔑地哼了一声。奕欧笑笑,没有说话。他的时间多得很,等,对于他来说并不算什么。

“今晚约了人吃晚饭,都不知道要等到几时。这王总明明在这里,搞什么高姿态啊!”令狐真低声抱怨。奕欧听见了,说:“要不,你先回去,我一个人也行。”

“可是那个方案……”

奕欧笑着说:“放心,这么几个小时,我都看了好几次了。这一份与原来那份的不同之处我都快背下来了。放心吧。”

令狐真想了一下,说:“也好。我想王总也不一定喜欢见我。我先走,有啥事电话联系。”说完,拍了拍奕欧的肩膀,走了。

看来王总也确实不想见令狐真。一听见他走了,不到两小时就让秘书请奕欧进去。然后,他坐在大班椅上,悠闲的抽着雪茄。

奕欧先开口,不卑不亢地打招呼:“王总您好,我是程功集团的奕欧。”

“哦,第一次见。你们老大程应旸怎么不来?派个小喽啰过来,真不够意思。”

奕欧收起笑容,这人果然有些自大。“我们程总日理万机,每天见的都是大人物,杂事什么的就由我们这些小喽啰出面。听说王总是个大度的人,这点小事相信您不会介意的,是吧?”

这一席话夹枪带棒,王总听了虽然面不改色,可是心里却不爽:“哦,杂事?你们绿园项目相信不是什么杂事小事吧?如果我们集团不与你们合作,你们今年的年报一定很难看吧!呵呵……”他吸了口雪茄,把烟喷得老高老高,肥厚的嘴唇如同一个烟囱,只是这个烟囱里有很多黄牙,而且“吐不出象牙。”

“这正是我今天来的目的。我们很有诚意与合作。这是完善后的合作方案,从节约、环保、资源调配等方面做了较大改动,而且我们已经做了大量的前期工作,相信比任何公司更适合与合作。另外,”奕欧看向桌面上的勃艮第红酒,说:“这酒是我们程总的心爱珍藏,为了表示合作的诚意,他愿意忍痛割爱。”

王总嗜酒如命,平生爱喝酒,也爱收藏名酒。他看了这酒一眼,脸色总算缓和了一些,说:“本来嘛,我与你们程功合作也是板上钉钉的,只不过你们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所以……”

奕欧一笑:“王总是个聪明人,做生意如果涉及了其它私人恩怨,影响了贵公司的业绩,也是得不偿失。我们集团虽然算不上一等一的企业,但在全国也是排在前列的实力派,在本省更是数一数二。您看了我们的新合作方案,就知道只有我们,是最好的合作伙伴。”

王总听了,接过奕欧递上去的方案,翻了翻,边看边沉思了十几分钟之久,然后把方案放在一旁,说:“奕先生会喝酒吧?”

“一般般,当然不及王总海量,而且听说王总对于中外名酒是如数家珍。”

“哪里哪里。既然你今天带来了一瓶红酒,那我也礼尚往来,我回赠一瓶白酒,”说着,拿出一瓶白酒,“这是酒鬼的纪念版,请笑纳。”

奕欧一看,便知是酒鬼洞藏文化酒(纪念版),市场价要卖到3000多元一瓶,只不过价格方面,与勃艮第红酒是天壤之别。他说:“这倒不必客气……”

“你别忙着说客套话,这酒是纪念版的,我很喜欢它的瓶子,所以,瓶子我要留下,里面的白酒就装在你的肚子里带走。”

奕欧看着这几百毫升的52度酒,不由得一愣。

“您的意思是……?”奕欧看着酒瓶子,面无表情。

“很简单,就是请你喝酒。我这里有杯子,”说着,他果然拿出一个成窑五彩瓷杯,打开酒瓶盖,顿时办公室里一阵酒香。他斟满一杯,递给奕欧:“请!”

奕欧没有接,他说:“我不是很明白这酒的意思。能否请王总明示?”

“小喽罗就是小喽罗,这都不明白。”王总轻蔑地一笑,“喝了,就是给我面子,这合作方案我就交给董事会讨论;不喝,这方案你带走。不送!”(他怎么就不说连勃艮第红酒也一并带走呢!)

“喝几杯?”

“酒嘛,当然是越多越好。我大方点,整瓶敬你!”王总皮笑肉不笑地说。

奕欧咬了咬牙,右手放在后背,握紧了拳头。这“酒鬼”酒度数很高,超过五十度,可以点燃物品。他午饭没吃,肚子里空空,这整瓶500高度酒喝下去,不死也酒精中毒。 王总把酒杯放在桌面上。他坐在大班椅上,悠闲地翘起了二郎腿,重新叼着雪茄吞云吐雾。奕欧面对这杯酒,忽然觉得自己就像古装电视剧里的“赐毒酒一杯”的犯人,面对的第一单生意谈判居然是这个局面,要用自己的健康来换取,究竟值不值得?

呆立良久,他决定一搏。反正来了。反正为了旸哥,为了集团,为了……为了应曦。

拿起并不算小的酒杯,仰头一灌。辛辣的滋味从口腔顺流到食道,再到胃里,火燎般难受。他咳嗽起来,差点把没咽下的酒给喷出来。

第二杯,嘴唇被灼痛,舌头被辣得发麻,喉咙、食道像刀割一样疼,胃里像点了一团火焰,由里烧到外面。

第三杯,他有些眩晕。恍恍惚惚中,应曦微笑着向他走来,调皮地对他说:“你又喝酒了!真不乖!别喝了,喝酒伤身呢!我削苹果给你吃好不好?好嘛,别喝了!”

……

王总见奕欧不声不响地喝了半瓶,脸色由红变白,两眼充血,拿酒杯的手颤抖得厉害,不禁有些慌了,万一喝死了人可不得了!他立刻上前,一把夺过奕欧尚未喝完的酒杯,大声说:“得了得了,够了。小子,你不要命啦!这么搏命,为什么啊!”

奕欧乜斜着血红的眼睛,摇摇晃晃地说:“人生没有几个机会搏,我只有这次机会,如果我这个项目拿不下来,就永远得不到她了……”说完,他大口大口的呕吐,由于肚子里没什么东西,呕出来的不是酒就是胃液,吐得桌面和地板上一塌糊涂。

王总想起自己当年创业时的情形,与面前的这个年轻人是多么相像。当年自己也是抱着一颗小强般打不死的心,厚着脸皮四处“求爷爷告奶奶”。奇葩的老总也见了不少,要么就闭门不见,要么就冷嘲热讽。但是像今天自己这样对人……看着脸色苍白如纸,身体不断颤抖得奕欧,他觉得自己做的有些过了。

“来人!快送他到医院!”

程应旸和应曦在一间私房菜餐厅吃饭。程应旸说:“姐,这个玉佛我给镶了纯金,名副其实的金镶玉,你戴上看看。”

应曦一看,好厚的黄金,晶莹剔透的玉佛镶嵌在其中,有些俗气。程应旸起身站在她的身后,帮她戴上,哟,沉甸甸的,重的很。

“应旸,戴着它又冰又重,不如去掉这金子好不好?”应曦摸着镶金玉佛说。

“那怎么行,费好大劲镶起来的。这不挺好看嘛,我喜欢。”

“晤……”应曦撒娇,嘟起嘴儿的她显得越发娇俏。

“乖,很好看。这可是我的一番心意,姐你不能拒绝哦。天天带,洗澡游泳什么的取下来。碰了水怕把金子给整黑了。”应旸说。

应曦无法,只得从了。实际上,这个金镶玉佛之所以那么厚,是因为里面安装了一个微型跟踪器,程应旸专程请人从国外的带回来镶嵌进去的,以后应曦无论到了哪里,他都能知道。

两人正用餐,程应旸说:“姐,喂我。”

应曦娇嗔地看了他一眼,又见周围的人都没有注意到他们,便夹了一片响螺,送入应旸嘴里。

“我还要那个鲜鲍鱼。”

“馋猫。”应曦说完,夹了一只鲜鲍鱼,忽然手不受控制地颤抖得厉害,抖得连筷子上的鲍鱼都掉了。应旸忙问:“姐,你怎么了?”

应曦左手按胸,心跳加速,大口呼吸,说:“是奕欧……出事了!”

迷迷糊糊中,奕欧走进一片桃花林,落英缤纷的桃林被银色的月光映照,夜色中一片幽幽的绯红。桃红色的落花洋洋洒洒,如梦似幻……他的女神应曦,身上穿着大红喜衣,仿佛是天下最美的新娘,在深夜的桃林中,在他面前翩翩起舞。

“奕欧,过来,过来我这里啊!”性感至极的声音吸引着他,他不禁走上前想拥她入怀,可是应曦调皮地飘走了。无论他怎么追,就是看得见摸不着。奕欧有些心慌,想叫她,可是发不出声音。他急得浑身是汗,一着急,发现自己居然连双腿都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应曦越飘越远。忽然程应旸出现了,他亲密地搂着应曦,对奕欧说了句:“奕欧,你的项目任务失败了。以后你好自为之吧。”说完,他带着应曦,在他面前消失不见。

“别走!”他终于大叫出来。好疼,心疼,全身都疼!

“呜呜……”耳边忽然传来嘤嘤的哭声,奕欧从梦中惊醒,感到手背上好像是插着一根针头,还有一个温暖的、柔软的手握着他。睁眼一看,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天花,还有白衣天使们来回走动。此刻坐在床边的,不正是他朝思梦想的应曦吗!奕欧头还是很晕,犹恐是梦,忙睁大眼睛细看,只见两个小鹿似的大眼睛肿得像桃儿一般,满面泪光,鼻子通红,不是她是谁!

见奕欧醒了,应曦眼泪愈发落得又快又急,小手儿抓着他,又不敢太用力,又却是紧紧地不肯松开。奕欧心窝一暖,她来了。可是刚才梦中的情形浮现出来,心里不禁又感到难受,自己既然没有完成旸哥交代的任务,以后就……死了这份心吧!

他转过头去,不看她,冷冷地说:“你怎么来了?”

此时应曦虽然不是嚎啕大哭,但越是这种压抑的哭泣,气噎喉堵,更觉得哭得厉害。听了奕欧冷冰冰的话,应曦不以为意,断断续续地说:“你从此不许再喝酒了!”

奕欧心里微微有些暖意,但仍然没有把头转过来。“旸哥呢?怎么没跟你一起?” 应曦仍是抽着鼻子说:“他来看了一眼,就怒气冲冲地走了。” 实际的情况是程应旸得知事情经过,见奕欧面无血色,又听医生说他酒精中毒之类的,气的暴跳如雷,带着弟兄们去算账去了。应曦没有把话说完整,结果本来就有些自卑心态的奕欧误会成‘自己没能完成项目任务,程应旸怒气冲冲地走了。’

“那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这儿不是你来的地方,你身子不好,就不要到处乱走了。你走吧。”他狠心说这话的时候,由始至终都没有把头转过来。

应曦听了很伤心:“奕欧,你很讨厌我么?”

奕欧闭着眼睛,不回答。心里却比任何人都难受:我不是讨厌你,相反,我爱你爱到无法自拔。我讨厌我自己!

应曦哭着走了,奕欧听着她低泣着慢慢离开,恨死了自己。若不是两个手背都吊着点滴,他一定给自己两巴掌。 颓然坐在床上,他两眼望着天花板,大脑一片空白。她就这么给赶走了,会不会迷路?她独自一人,会不会在大街上让人非礼?他想到这里,忽的坐直,想拔掉手背上的针头,发现由于他太用力,血液竟然从细管里倒流上来了。

出乎奕欧意料,应曦竟然回来了。眼睛虽然还是红红的,但是不哭了,手里还提着两袋东西,一袋是水果,另一袋是粥品。她把东西放在床头,对奕欧说:“听说你呕吐了,肚子一定饿了。我买了瘦肉粥,多少吃一点儿,好吗?”她的语气是那么温柔,就好像一位慈爱的姐姐,哄着闹别扭的弟弟一样。奕欧被这该死的温柔击得体无完肤。他看着应曦泪痕未干的脸,挂着熟悉的温暖的微笑,神使鬼差地点了点头。应曦见他答应了,非常高兴。拿出一个不锈钢勺子,说:“那些一次性勺子又薄又割嘴,我特地买了这个。”说完,她舀起一勺子粥,准备喂他。

奕欧脸红了,“我自己来。”说着,举起手来要接过粥和勺。

“哎呀,血倒流了!快放下手!”应曦低低地惊呼,奕欧见了,顺从地把手放下。应曦嗔怪地看了他一眼:“看,非要自己逞强。我喂你不好吗?我就这么讨人嫌吗?”说着,小嘴儿一撅,拿出绝招儿: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好好好,我吃。”奕欧刚才的狠心劲全都扔到九霄云外去了,他张开嘴,应曦舀了一勺,吹了吹,送上。奕欧细细地嚼着,真香!他可以发誓,这是他这辈子吃过最香甜的瘦肉粥!

应曦真是个温柔贤慧的女人,每一勺她都很小心地吹着,既能吹凉好入口,又不会使得唾沫星儿给吹出来。一碗粥很快见底了。奕欧咽下最后一口,意犹未尽。

应曦收拾好碗勺,微笑着看了他一眼,说:“还没吃饱吧?要不我再去买?”

奕欧纳闷:我不是那么馋吧?她怎么知道我没吃饱?“不用了,已经饱了。”

“真的?说谎可不是好习惯。”她从袋子里拿出一个苹果,又变戏法似的亮出一把水果刀,得意地笑着说:“我买勺子的时候顺便买的,是不是想得很周到、装备很齐全呢?”

奕欧笑了,很开心。应曦,你怎么可以这么招人喜爱!

应曦开始削苹果。奕欧惊讶地发现,她把苹果削成可爱的兔子形状,就跟几个月前在程应旸家冰箱里看到的一模一样。他的内心被这个可爱的小兔子苹果撞到了,砰砰直跳,他在想:应曦对我,是不是和对旸哥一样的呢?

应曦削好苹果了,她奇怪地看了奕欧一眼,说:“想啥呢?心跳那么快。”奕欧听了大为吃惊,结结巴巴地问:“怎么连这个你都知道?”

应曦说:“我也不懂。前段时间开始我就好像能感应到一点你心里想得东西。不过,我也是瞎猜的。我可不是你肚子的虫子哦!”俩人都笑了。

奕欧抬起右手想把苹果拿过来,应曦说:“你怎么又抬起手了?小心管子!”他一看,可不,血液又倒流到管子里去了。

应曦把苹果削成小块,用牙签扎着喂他。才吃了没几块,应曦就被一位中年女医生叫出去了。

奕欧竖起耳朵听了听,听不见。他起身把金属架连同挂着的点滴袋子取下来,走到门边听,却听见医生正在训斥应曦:“你怎么能给刚刚洗胃的病人吃那么多东西呢?你没看到他正在打点滴吗?为什么事先不问问医生呢?自作主张,出了事谁负责?是不是要讹我们医院?吃了一碗粥也就罢了,还要喂他吃苹果,你怎么做女朋友的?一点道理都不懂……”

奕欧听不下去了,他生气地走出来一看,应曦耷拉着脑袋,像个小学生似的乖乖地听着医生教训。那位中年女医生长得还行,只是脸刷粉刷得有些白,嘴唇抹了大红唇膏,随着她血红的嘴角的一开一合,那些粉好像要掉下来似的。

奕欧也不管自己手背上的针头了,一手拿着金属架,一手拉着应曦,见她眼泪在大眼眶里打转,波光潋滟,嘴唇微微撅了起来,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小猫。

奕欧又气又心疼,冷冷地对医生说:“那些东西是我自己想吃的,跟她没有关系。既然你们怕出事,那没关系,我马上出院就是。应曦,帮我收拾一下。”说完,他拉着应曦回房,居然自己就把针头拔下来。鲜血立刻涌了出来,应曦惊叫一声,手忙脚乱地找棉花帮他按住针口。

医生忙跟着进来,见奕欧很生气,解释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你现在出院不行,还是留下来好……”奕欧不听,看也不看她一眼。‘谁让你训应曦来着?她是我的宝贝,我和旸哥从来都不对她说一句重话,不就是喂我吃了苹果么,居然给你训成这样,心疼死我了!还想我留在这里住院,我脑子进水了才留下来!’

应曦见奕欧手背上的针头仍然渗血,把棉花都染红了,又急又心疼,刚刚还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一颗一颗落下来,滴答滴答下雨啦!棉花换了好几块,好不容易才止血了。那女医生还是唠唠叨叨地劝说奕欧不要出院,奕欧愣是不搭理她。应曦听出来了,此女多半是对奕欧有好感。她嘟起嘴儿,抹了把泪就去帮奕欧找衣服换鞋子。

三人在病房里正乱着,阿强来了。他见应曦蹲在地上帮奕欧换鞋子,不由得一愣:不是吧?旸哥的心上人给奕欧换鞋子?如果旸哥知道了可如何是好?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就当做没看见好了。他先和应曦打招呼,然后对奕欧说:“旸哥说了,要找一间最好的医院给你。我已经办好手续了,现在马上可以走了。”

“那好,应曦,我们走。”三人离开,剩下那个发花痴的女医生柳眉倒竖直瞪眼。

所谓最好的医院,无非就是转回他住过的那家。不过倒也是国内最有名的医院之一。应曦被阿强送回家了。临走前,她对奕欧说:“我也在这家医院治疗,明天我过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