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纾蹙眉,“子晏,人生大事非同儿戏。你走倒轻松。可你想过没有,林大人怎么办?你母亲怎么办?你忍心他们替你承受世俗的责难吗?还有,你忍心让他们绝后吗?”
第一次听到贺纾把话说得这样重,林靖嘉也不由得受到震动。沉思了好一会,才说道:“繁衣,其实你说的这些我都反复考虑过了。首先,关于传宗接代的问题,我有四个哥哥,林家绝不会无后。而且,我只是追随表兄,只希望永远留在他身边,当他的表弟,我绝不会提出过分的要求,哪怕他娶妻生子,我也无怨无悔。真的,繁衣,我不会介入他的生活,只要他心里念着我,就够了!”
听了这番表白,贺纾震惊不已,实在想不到林靖嘉用情已如此深切。最后,只能问道:“那么,子晏,你的心事程将军知道吗?”
子晏一听这话,明亮的眼睛顿时黯淡下来,摇头叹息着,忽然,用力握住贺纾的手,急切地说:“我一直没有告诉他,我不敢说,如果他对我没有这样的心思,我怕一旦说出口,我们就彻底完了,连兄弟都做不成了!繁衣,你说我该怎么办?”一阵哽咽,泪珠盈睫。
贺纾听了,心里一抽一抽地疼,只能抚慰般轻怕他的背,“如果你问我怎么办,我还是劝你回头,不要再往前走了,那是一条不归路,只会万劫不复!”
林靖嘉却惨然一笑,“回头,你以为我不想吗?你见过滚滚东逝的江水水倒流吗?你能把离弦的箭收回来吗?” 说完,他伏在贺纾肩头无声地抽泣起来。贺纾心中愁思百结,更是无语。
忽然,门被推开了,吕慧卿走了进来,两人觉察到了,掩饰地打了声招呼。吕慧卿看到两张泪痕斑驳的脸,深感诧异,但人家不说,他也不好意思问。只得说:“子晏,繁衣身体不好,早该休息了,你别缠着他说话啊。你要闷的话,我也可以奉陪的。”
林靖嘉窘迫道:“对不起,繁衣,没想到一聊就这么久了。”
贺纾笑道,“没事的,反正我也睡不着。吕兄,子晏,没有你们在这陪伴,我是一天也呆不下去呢。”
三人相视而笑。
贺纾笑罢,取了一些换洗衣物,去浴房洗澡去了。
等他沐浴完毕,出来一看,偏偏凑巧,一场风雨不期而至,贺纾只得站在屋檐下避雨。夜已深沉,万籁俱静,漫天的水雾,细致绵密的雨声仿佛奏响一阕如歌的行板。
雨送秋意,秋寒已深,冷风穿过身体,贺纾连打了几个冷颤,这雨看样子也不是一时半刻能停,自己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衣,已经冻得浑身冰冷,忍不住又咳嗽起来。
忽然,漫天的风雨中出现了一个人,撑着伞,向着自己走来,朦朦胧胧,看不真切,那轮廓异常熟悉,贺纾心一紧,一阵狂跳。顷刻间,那人已至眼前。看不清人脸,那人独有的气息已经将自己围裹其中。贺纾后退一步,靠在墙上,稳住心神,语气平和地说了声:“宁王殿下!”
赵羽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落寞,淡淡道:“这场雨不知下到什么时候,我送你回去。”
贺纾忙道:“不劳王爷,子晏他们等会儿就来——”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赵羽脱下外衣给他裹在身上,又握住他的手,急道:“你还嘴硬,都快冷成冰条了!林靖嘉和吕慧卿他们刚被皇帝叫去了,我看不见你,才找到这来。明知自己身体不好,也不知道爱惜,是不是还想躺上一头半月才舒服?”
贺纾听了一时气结,到底是谁把自己弄成这样的?这人怎地总是这么戳心?委屈得不行,负气之下,也不管下着大雨,迈步就走。
赵羽急忙撑起伞追了上去。一路上,两人谁也没有再开口。
回到房中,果然不见林靖嘉和吕慧卿两个。贺纾停在门口,冷冰冰的道:“宁王殿下,夜已深,恕下官不便接待,王爷请回!”
赵羽扔下伞,硬是拉着贺纾走进房里,也不等招呼,自顾自坐在桌前,抬眸挑衅地望着贺纾,“我等雨停了再走!”
贺纾再次气结,忍不住骂道:“你这人真是…真是…无赖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