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顼眼里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涩涩地一笑,“那好,你也早歇罢。”说完,推门进房,头也不回,随手把门关上。
贺纾对着紧闭的房门呆了一下,满心愧疚,是不是自己的冷漠惹他生气了?可不这样还能怎样呢?既然赵顼要的,自己给不起,还是保持距离,不要给对方错误的希望吧!
只是,自己亏欠赵顼的,怕是永远也还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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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没亮,贺纾便起来了。梳洗完毕,换过一身正装。再过两个时辰,船就会到达护城河的埠头,九贤王会带着文武百官迎接天子回朝。
离开东海之前,赵顼反复问自己,到底要不要回京? 贺纾又何尝不明白君王的心思,皇位可以放弃,但江山社稷的重任又怎可能轻易抛舍?赵顼时刻记挂着京师,记挂着边境的安危,记挂着他的百姓子民,为每一场天灾人祸愁苦不堪,为大宋皇朝的每一次危局倍感忧惧,更为发生这一切的时候,自己作为一国之君竟然不在场、没有尽到丝毫责任而深深自责……
所以,当赵顼将九贤王力邀他回京的信函摆到贺纾面前,贺纾纵有万般不愿,也立即力劝他回去。
赵顼却说了一句:“繁衣和翐儿须得跟我一起回去,你们不走,我也不走了。”
贺纾笑得云淡风轻,“陛下去哪,繁衣定当追随!”心里想的却是另一番缘由,都快三年来,那人音讯渺然,幸好还知道他活着。
三年了,自己已经履行了对那鬼魅的承诺,离开了赵羽,并让赵羽对自己恨之入骨。
三年之约的最后期限也快到了,该去敦促那鬼魅兑现诺言,给出最后的解药。只要赵羽能活下去,就是自己最大的心愿,不管他怎样恨自己,都不重要了……
想得入神间,脑海里尽是赵羽的音容笑貌,依旧使自己魂牵梦绕,不觉间,泪已盈睫……
忽然,床那边传来了动静,贺纾一下惊觉,飞奔过去,随手拭去眼角的泪水。
是翐儿一个翻身落到床下了。幸而床不高,那小子倒是睡得沉,竟然不醒,胖嘟嘟的小手揉揉眼睛,又继续睡去。
只是贺纾实在不明白,怎么自己明明把他放到床最里面的,而且这床已经非常大了,他到底怎么掉得下来?莫非他在梦里翻跟斗了不成?
得考虑在床边装护栏了。
贺纾将他抱起来,放到床上。这小子还不是一般的沉,两岁多的孩子,看起来比三四还要高大。贺纾想起昨夜赵顼的话,真的,再过两年,自己也抱不动了……
看着孩子沉睡的面容,那纯真稚气中已隐隐现出英挺的轮廓,尤其那修长入鬓的剑眉,那雕刻般挺直的鼻梁,那菱角分明的薄唇现出与生俱来的傲然倔犟,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人的翻版啊——!
曾几何时,他多么盼着这孩子,日夜担心他不能平安降世,他怎会想到翐儿长得多么的好,真正的龙章凤姿,丰神如玉。然而,如今,让他见到这孩子,他会不会恨得将孩子掐死?
心像被刀戳了一下,一时间愁肠百结,泪水又不断滑落……
门外传来两下很轻的敲门声,陈公公尖细的声音压低着问:“少傅,您醒了吗?陛下请您过去。”
贺纾忙从床上起来,帮翐儿掖好被角,匆匆去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