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1 / 2)

“那等蠢材艳羡这慧,挨得一时伤痛,过后踩李踏杜,名重天下,倒是个好算计。这慧本是先天之气,隐我血脉,父祖承了濮园一脉,才将这慧遗我。这等金贵,怎在尘俗之处随意抛却”。

梁敬听得这先天之慧,竟能血脉传递,不由得贪心起来。若是自家得了这慧,那《石猴翻天》,《三家逐汉》的话本,怎愁写不出?这赵三如此大才,就算十里分一,也能傲视群雄了。

再说那损精元伤血脉,忍得一时痛,换来偌大好处,真个一本万利。只这赵三清贵骄矜,怕是不轻易与人哩。

梁敬正想得入港,又听身边那人道:“我如今身为宗室,金银俗物已不入眼,妖童媛女也嫌腻味,如此混沌几年,也该归土还尘。可惜还有一些话本诗词烂在肚里,已无法全撰写出,真个扼腕痛惜”。

听得还有绝世好文未写出,那梁敬也叹息道:“真个天妒英才,我若有尊兄文采,定要撰文扬名”,瞧那赵三官面无异色,梁敬又憋出一句:“也不知那慧,能否流传哩”。

梁敬说完,便偷瞄那赵三,谁知那赵三只是微笑,又避退众人,像是有私密要说哩。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看官大人的地雷:青梅2颗(*^__^*)

☆、第100章 乔木弃丝罗

话说那赵三只留梁敬在身畔, 低声道:“这血脉传递可是大事, 身体发肤, 受之父母,若是毁伤, 可不违背那孝之始么。再说我身有龙脉凤血, 若白流出去, 被官家晓得, 也是大罪一件哩”。

梁敬听得这句,见赵三面色凝重,只得放下。等从那金漆篱门出来,在湖畔行走,思虑不定。

一回想:“这赵三莫不是借年长齿序,说那等话语哄我耶”, 又自家摇头道:“若真如此,怎不劝我去损精元, 却严声正色,不肯将那血脉遗我”。

走一回, 又道:“可叹天妒英才, 举头三尺的那个老翁,也不知是聋是瞎,我这等闲散之人没那慧, 偏让赵三得了”,又沉吟道:“难道真是天潢贵胄,才有如此大才?是了是了, 南唐李后主,今朝道宗帝,都是那等惊才绝艳之人,可惜至尊之位,不是文采压得住的,倒是落得个凄惨下场”。

“那损精元伤血脉,我若不告与他人,谁又晓得?先不管这赵三狐狸是否诓人,若将那慧赠我,他自家也多几年活命。等我设局得了那慧,再向他讨告,再不济,老父的相国之位足让他掂量几分了”。

那梁敬定了主意,便自家设了天网,要捉那流异血的白狐。谁知这白狐恁得机敏,梁敬邀以诗文,美酒珍馐,都动不了他心,又见这嗜穿白衣的赵三与冯探花亲近,便捎带上冯瑜。

冯瑜见梁敬这等做派,心中叫苦,用那等隐语暗示,却阻拦不住。冯瑜也是个好文的,也喜那梁敬撰写的《黑风神将》等话本,不想这清白人儿陷落污池,便使出那等妖姿媚劲,想缠住赵三,让其无暇沾惹梁敬,倒让赵三吃个饕足。

梁敬见冯瑜总是半路劫人,心中不快,又见那冯瑜唇色无华,走路蹒跚,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更是嗤之以鼻。

“这冯探花虽是个妙人,却佞辛无度,说不得这功名买腚换得,真个斯文扫地。还防着我,真个狡妒红眼,先不谈自家光明正大,只想得那慧,就说另有小倌攀上赵三,你也该审时度势。这纨绔膏粱也有三六九等哩,这等做派,连个末流都比不得。”

赵三虽怜那冯瑜,却也不喜一味纠缠。就算玉馔珍馐,日日吃也有腻时,便皱眉冷脸起来。先前端着防着,倒有一二情趣,如今竟似那**女娘,恁个难缠,也罢,这探花之位也替你夺得,如今也算好聚好散罢。

话说那冯瑜舍身救人,竟闹得两边不喜,那赵三也两相断绝,还说本以为天长地久,没想得你贪心恁多。冯瑜听得这话,苦闷在心,又不好说与别人,便去那清波门临安第一楼,直喝个大醉。

王家众人见冯探花莅临,立时捧将起来。王姑母听得,将李盛从榻上揪起,骂道:“冯探花来,众人都去奉承,偏你这个结拜干兄不与他贺喜,真个脑中无髓,缺心少眼”。

李盛怒道:“他中他的探花,我做我的账房,两下何干。如今我听得你劝,也不去凑那科举,还要怎得”。

王姑母道:“就算你弃文从商,也该与贵人攀交。这冯探花风头正紧,你不趁热打铁,可不远了这干亲么”。

李盛虽心中不愿,却也晓得母亲说得正经,便赔笑与冯瑜在雅间饮酒。谁知那冯瑜只是低头闷喝,没几时就醉成一滩,还拽住李盛不放,哭道:“约黄昏以为期兮,羌中道而改路”,还甚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这六年之情,如何相绝”。

李盛本以为这冯探花几年不上门,如今相见,必是趾高气昂,谁知竟是如此狼狈,鼻涕眼泪哭做一堆。世人都有个怜弱之心,李盛在孟府炼丹之时,吃过那赵十三排头,如今见冯瑜成那赵三旧人,不由得长出口气。

又见这冯瑜恁得可怜,那冯府尊也不知晓得甚么,竟寻个外任,自家远远避开,倒将这独子留在虎口。李盛感叹一番,便自家瞎笑起来:“人再灰头土脸,也是新科三甲哩,我连个举人都中不得,谁比谁可怜哩”。

张小九见冯瑜醉倒,又听了那屈大夫之句,叹道:“自古丝罗托乔木,若那乔木倒了,丝罗怎得保全呢?还不如做那橡树木棉,也能并肩站立”。

聂意娘听得,笑道:“那《致橡树》我早忘了,难为你还记得”,又道:“如今那橡树乔木只好丝罗,任你木棉花朵红硕,也不肯求娶哩。隔壁孙豆腐家丫头都嫁了人,咱家嫣娘却没个着落”。

张小九笑道:“若我记得不差,你已二十又四,比嫣娘还长一岁哩,怎得自家不急”,聂意娘故意恼道:“你二十又二,又有娘子,哪晓得那漫漫长夜之苦”,又道:“我也想寻个汉子哩,只是将就不得,也就单着等你投喂狗食了”。

张小九听得,忙自家掏腰包端来时新果子,笑道:“狗食来矣,尚飨”,聂意娘听得,转手就拧小九腰间软肉,骂道:“飨谁哩,就你语文好抖机灵”,疼得张小九连叫好姐姐,才住了那手。

见张小九揉着痛处,聂意娘心气不平,眼珠一转,发问道:“还说我哩,你与那捧珠,可是那蕾丝么”。 张小九长叹道:“怎一个个老乡尽问这话,我与那华捧珠是姐妹之情,哪像那分店两个,早滚到一张榻上”,聂意娘奇道:“那郑兰贞不是有个竹表姐么,自舜娘处学了诗文,还写了小词纪念哩”。

“总该惜取眼前人”,张小九叹道:“她们先前不易,如今一起度日,不碍着别人。我看李小黑追蕊娘得紧,怕是过不了几月,楼里就有喜事”。

“那小甲被舜娘拒绝,竟是病了连月。舜娘却自家梳了发髻,还说终身不嫁。话说楼里上下,哪个比得上她,连嫣娘也是她弟子哩。如今她有大志,若是个腌臜男子点污他,我都不情愿”。

聂意娘听住,倒是不语。张小九见得,安慰道:“我虽说有了娘子,内囊也是只单身犬。听得胡大儿瞧上周桂姐,也不嫌她缺牙。虽说小甲伶俐,却是个心高的,不如胡大儿耐心。那程梨花缠上小甲,端汤送水,怕也要成事哩”。

聂意娘听得,笑道:“怎得呼啦啦一阵春风,各个都有那心上人”,张小九道:“他们也到适龄,又是土著,怎不替那终身大事着急?我只没想到舜娘自梳。新来的吴琴娘守着乔虫姐养老,只留毛婉妁与你二妹了”。

“我也发愁哩”,聂意娘叹道:“惠娘眼看要双十,身边只是些垂涎酒楼股份的不良之辈,楼里伙计又嫌她年岁大,竟是个不上不下。我自家姻缘自有打算,只是放心不下她”。

张小九道:“女大三抱金砖哩”,聂意娘笑道:“那大三岁的女娘也应有其他好处,才引得郎君上门。我自家有大股,惠娘却不肯收我的银,还说我过了花信之年,更着急哩。其实我…”

话未说完,只听楼上雅间一阵乱响,小九等人忙赶上去,却见那冯瑜砸了碗碟,竟要用那利处自刎,李盛在一旁阻拦,竟手上脸上挨了几下。

嫣娘听得响动,忙忙过来查看,问道:“这又怎的”,那李盛骂道:“这人也不知犯了甚天昏,我好心扶他起来,却被大骂一通,还说甚么一身不侍二主,要学那屈大夫留得清名在世哩”。

嫣娘听得奇怪,又见那冯瑜黄着面,肿着眼,甚是可怜,便叹道:“你寒窗几年,好容易中了探花,正是风光荣耀之时,怎说得这丧气话来”,又道:“甚么一主二主,那主不是官家么,虽说如今各地乱事,一时半会也进不得临安来”。

“怎进不得”,周桂姐插嘴道:“那永安候世子说是平乱的,却躲在海宁,竟不回朝。官家不知下了多少金牌圣旨,那世子只说岳将军收到十二道金牌,回临安就头颅滚地;他如今收得二十四,怕回来就碎尸万段了,竟与周边残兵勾连,自成一军了”。

众人大惊,忙问桂姐怎得知晓,桂姐道:“胡大哥前日雅间筛酒,听得那群举人言语”,又说:“还听得今科舞弊,像是有人做手脚,有百余举人自诩是探花之才,如今被个官宦衙内占了,心中不服哩”。

旁人听听也罢,偏张小九想起去建康那次得来的异宝,和那夕欢的两腿发软的巴山仙兄,心中苦笑起来。

嫣娘听得岳将军几字,面色发白,好容易忍到众人散去,忙拉小九到账房问道:“那人在地窖藏匿几月,我故作不知,如今去往何处了?”

张小九安抚道:“我强留不得,只得联系他旧部,悄悄送出。如今赵世子犯上,若他还替官家卖命,许已至海宁;若是心灰意冷,许是寻个安稳之地隐居罢”。

嫣娘惊道:“你竟大喇喇放他走,不怕他恩将仇报么”,小九道:“纵使他忠肝义胆,我也怕这手哩。杨沂中大人看住岳云,我叫商队运送岳家妻女,等酒楼从临安摘出,便两下干净,他们英雄将相,咱们埋名度日罢”。

作者有话要说:  1屈原《离骚》:约黄昏以为期兮,羌中道而改路,翻译:你当初于我相约黄昏为佳期,为什么却中途改道变故?

2卓文君《白头吟》: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指那个忘恩负义的司马相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