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2 / 2)

他只顾出神地看着我的眼睛,那朗月般的脸贴得离我越来越近却不自知。我闻到他身上醇香的酒味和淡淡的雪莲花的清香,仿佛能隔着空气感觉到他那微红的面庞上炽热的温度,没来由地紧张,我低了头不敢与他那双会勾人的眸子对视,半晌憋出一句话来:“仙君······我很丑······”

他怔了一下,继而轻笑出声,倒是拉开了与我的安全距离,让我的呼吸瞬间恢复了正常,他说:“放心,你就是不丑,我也不会对你有想法。”

我在心里郁闷地骂着自己,口不择言,都说了啥呢!

我问:“仙君多时不来找师尊了,可是外出云游回来?”

“不是云游,是寻人。”他默了默,“天下之大,要寻一个人,真是难啊······”

原来是寻人无果,难怪仙君今日这样郁闷。

仙君说:“今日去与你师尊聊了些事情,后来见过你上清师叔,听他说,你今日课上,倒是为我叫屈了?”

我认真地点点头:“仙君,难道你自己没有半分委屈过吗?”

“委屈?或许吧······”他轻叹了一下,“纵使委屈也从未后悔过,若不是那次力战妖王柏无踪,我也不会遇见她······世人只知歌功颂德,凡事皆被说得冠冕堂皇。单说这天山弟子中,如你这般想过的,怕也就你一人了。且不说别的,我那时确是将妖王斩于剑下,可是自己,又何尝比他强多少呢?何况,若不是当时妖王在与魔君一战中重伤未癒,恐怕,死于剑下的,便是我自己了。”

“你当时受伤了?”

“嗯,很重的伤······”

我就说嘛,妖王哪里是那么好杀的!仙君真是可怜!我了然地点点头:“难怪仙君种下一大片雪莲,定是因为伤重,将雪莲这样珍贵的药材当饭一般吃,才治好的吧?”

仙君额角青筋跳了跳,到底是涵养好,没有与我辩驳。却听见一个如黄莺婉转的声音娇声说道:“听闻仙君此番再遇妖界中人,受了些伤,不在衡芷斋内休养,却原来在这里与个小丫头说笑呢。” 音落人至,来人一袭青色翠烟衫,人影绰约,肩削腰细,发髻高挽,斜插着一支明晃晃的金步摇,精致的瓜子脸上透着逼人的清高之色,让人不敢直视。

仙君淡淡地说了句:“原来是妙言仙子大驾。”脸上却看不出半分恭敬和欣喜之色。

我知道这个妙言仙子,她时常来天山之巅骚扰······哦不,探望仙君,因来得多了,常有门中弟子看见。我曾听些爱八卦的师姐们说过,这位妙言仙子是天宫中天后的亲外甥女,天后多年来并无所出,天君膝下三位世子皆是庶出,天后把这个外甥女视为掌上明珠,十分宠爱。她一心思慕仙君,那心思除了天后还被蒙在鼓里,旁的人只要不瞎,都是心知肚明。

她一脸鄙夷地看了看我那烤鱼的架子,说:“想不到,仙君也会恋上些凡尘的烟火气。”

仙君没有说话,我干笑两声道:“其实,这凡尘的烟火气确实很不错的,仙子不信,你也过来尝尝?”我客气地伸手拉了一下她那仙气飘飘的衣角,当即留下几个黑糊糊的手印,她嫌弃地瞪着我,我怏怏地收回了我那因为烤鱼,弄得油腻漆黑的爪子。

她目不斜视,冷冷地说:“我与仙君有话要说,闲杂人还不回避么!”

我环视了一下,只有三人在场,那闲杂人,可不就是我么。我是真心不想走的,这里离师门有好一段山路,以我现在的脚力,若是靠走,定是爬得气喘吁吁,若是御剑,定是摔得头破血流。

奈何妙言仙子只是绷着一张脸,似是没有商量的余地,而仙君也像是冷眼旁观,有些看热闹地瞧着我不说话,我想着,若是一会儿两人真的说几句情话,我杵在这里,也是多有不便。于是只得把心一横,告辞离开。

上山的路旁有一棵千年大榕树,枝繁叶茂,得天地之灵气,或许也快修成正果了,我此时便趴在茂密的枝叶之间隐藏着自己,此处居高临下,正可以把下面二人看得一清二楚。

只听得妙言仙子语带忿然地说:“她不过是个粗俗的丑丫头,仙君却待她比待我更好,难道仙君就这样不将我放在心里吗?”

仙君语气平平:“无忧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凡人,仙子将自己与她相提并论,岂非是自降身份么?”

仙君这一句话便让妙言仙子的脸色有了好转,她又恢复了那副高贵傲慢的神态,面带几分得意之色:“姑母近日已经放下话来,会将我许配给未来的天宫太子,将来以正中宫。”

我心中叹着,这个天后还真是打得一副如意算盘,她自己虽无所出,日后无论哪个世子继承大位,她都是名正言顺的嫡母,名利富贵早已是无人可匹,她还不满足,非要让自己的外甥女嫁给太子,日后就是下一任天后,这无双的荣耀便将长长久久地留在她的家族中。

仙君却似并没有多大的反应,仍是淡淡地道了句:“那么便要恭喜仙子了。”

“仙君,妙言今日来,岂是为了讨你一句恭喜么?”妙言仙子竟换了副低眉顺眼的小女儿之态来,轻言细语道,“妙言对仙君之意,想来仙君也是明了的,难道仙君就不为将来打算,就真的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能将自己是天君之子的身份公诸天下,如此日后才有机会继承大位。仙君纵是不为自己着想,妙言也希望日后能于至尊之位,伴君左右······”

“仙子慎言!”仙君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离慕从不曾觊觎天君之位,仙子这样说话,若是让天后知道,我可吃罪不起。何况,仙子应知,离慕是早有婚约之人。”

“你说的那个与你有婚约的人早已不知所踪,这婚约迟早也是废了,你又何苦以此来搪塞我?”她轻叹了一下说,“我知道姑母一直容不得你,却也不是你的原因,谁叫你有个魔界妖女的母亲,又是那般狐媚惑主,几万年来让天君对她念念不忘,姑母她难免寂寞生妒,更加厌恶你几分。若是你能和你母亲划清界线,主动向姑母示好,姑母也一定可以像对待其他几位世子那般,对你视如己出的。”

“视如己出?”仙君冷笑了一下,“天君长子楚皓,其母与天君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最终不明不白地病死,楚皓也自幼多病多灾,一直体弱;次子楚玄,其母一直不得宠,楚玄也自小被寄养于昆仑,到底算是平安长大;唯有幼子楚瑜,其母原是天后的陪嫁丫环,母子俩唯天后之命适从,因此活得最好。这,便是仙子所说的视如己出么?”

妙言仙子那张俏脸被仙君问得红了又白,白了又青,真正煞是好看。

仙君一双浓眉向上扬了扬,目光深邃,露出一个俊美不羁的笑容来凑近她,问:“离慕若是今日遂了仙子的愿,借着仙子与天后的关系,他日得以正名位、继大统,难道仙子便不担心离慕爱的,只是那天君的宝座,只是富贵荣华?仙子便不担心如当今的天后一般,虽是活得锦绣尊贵,却每日里与夫君同床异梦,貌合神离么?”

“你······”她气得舌头都打了结,原本一张花容月貌的脸生生扭曲了,到底是顾着着仙家姿态,仍是压着一腔怒火说,“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你竟这样不识好歹,枉我好心做了驴肝肺!”

仙君冷哼一下,道:“当着别人儿子骂人母亲是妖女,我实实已经算客气了!仙子若是不想从此与离慕为敌,还请积些口德。”

“楚离慕!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妙言仙子负气地跺了跺脚,终是无计可施,转身招了朵云来,愤然而去。

楚离慕,原来仙君竟然姓楚,是当今天君之子,这样一个在仙界众人看来至尊荣耀的姓氏,而他却一直连提都不愿提起······

“看够了热闹便出来吧。”仙君偏头向着我的方向淡淡地说。原来,他一直知道我在偷听。

我手脚并用小心翼翼地从树上爬下来,问:“仙君如何知道我没走?”

他不经心地觑了我一眼,像是懒得回答,却说道:“你方才听到的事,皆不可向外人道,知道的越少便越安全,你的小命也可活得长久些。”说完,他又恢复了妙言仙子来之前的状态,坐在那丛鸢尾花旁,自顾地喝起酒来。

第4章 第四章千杯醉饮思玉人

我大大咧咧地走过去,在仙君身边坐下,闻着那酒香甚是诱人,于是觍着脸说道:“我也要喝。”

仙君从他那看起来空无一物、翩然飘逸的袖中摸出一瓶酒来递给我,看得我目瞪口呆。 我一时好奇心起,不知他那轻飘飘的袖中如何装酒的,于是也伸手向他袖中摸去,似抓住一物,拿出来一看,是一只玉笛。

再伸手,摸出一柄长剑,光看剑鞘便知是柄绝世好剑。

仍不甘心,再摸,竟摸出一张华丽丽的古琴。最后摸到一物似十分沉重,双手用力,竟拖出一张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