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岁前,楚灿的记忆并不深刻,只记得喝药比喝奶多。
三岁后的记忆便是一片血腥,一张张狰狞的面孔,痛苦的嘶吼,血淋淋的残肢,让楚灿这个红旗下长大的现代人回忆的时候吐的天昏地暗,而这一切都是为了修炼可以治病延命的血魔功。
由于过早的接触死亡和血腥,以及在血魔功这种至阴至邪的功法影响下,楚灿小姑娘的性格变的阴鸷暴戾,偏执狂躁,死在她手上的亡魂不计其数。
唯一宁静的回忆便是五岁后每年回夏国探亲的那一个月,或者在前身的潜意识里不想让亲人为年幼的她担心伤怀,又或者是害怕亲人在知道实情后也会与其他人一样对她流露出厌恶恐惧的目光,所以即便小姑娘心底深处本能的渴望亲情温暖她也不能或不知该如何与家人相处,再加上血魔功对她心智的侵蚀以及那日渐难以克制的杀戮欲,似乎也只有保持距离才是她能与亲人勉强相处的唯一途径。
于是,前身每年回夏国探亲时总是习惯性的端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寡言少语冷若冰霜,十年间更是愈演愈烈,这不但导致了前身与家人的一些隔阂误解,就连那些见过她的夏国权贵们也都当她是个仗着身份显赫便任性跋扈,目中无人的纨绔小姐,无不暗中取笑她丢了振国将军府的威名,直到三年前前身在大庭广众下毫不留情的击杀了敢出言冒犯她的权贵之女,且事后还无人追究其责,这下子她纨绔的名声算是彻底被恶毒嚣张取代了,人们纷纷对她避而不及,对此前身倒是毫不在意,依旧我行我素的到处得罪人。
楚灿叹口气,对前身还是很同情理解的,就小姑娘那样的成长历程,不疯魔已经是万幸了,心理变态些是很正常的,哎,可怜的娃。
后背微微一沉,伴着熟悉的老妇声音,一件厚厚的披风围在了楚灿单薄的肩上。
“小姐,小心着凉,您身子还没大好呢。”言罢,老妇又对着肃立在旁的两个小丫鬟厉声道:“你们两个没眼色的丫头,起风了也不知道回屋给小姐拿件衣裳吗?要是小姐着了风寒看我不拔了你们的皮。”
刚被楚灿赐名的轻烟轻灵牢记主子教诲,对着老妇不卑不亢的行了半礼,齐声道:“董嬷嬷说的是,奴婢们疏忽了。”
董嬷嬷被她们俩的态度搞的一愣,要是往日这些小蹄子们早就吓得跪地求饶了,怎么今个是吃豹子胆了不成,她一昂头便想继续呵斥,楚灿已经截住了话头,问道:“董嬷嬷,咱们什么时候可以动身?”
董嬷嬷年约六十上下,头发花白,额间爬满细密的皱纹,臃肿的身形老态尽显,她是前身母亲楚夫人的奶娘,打从楚灿出生后便一直伺候在她身边,尤其是几年前楚夫人去世后,前身念她是亡母留下的老人,所以平日对她也算格外优容。
董嬷嬷咽下到了嘴边的话,满是皱纹的老脸上挤出一抹慈爱的笑容,她一边给楚灿系披风带子,一边劝说道:“小姐,多修养几日再走吧,咱们这一路回夏国最少也要一个月,老奴怕您的身子吃不消啊。”
楚灿斜睨了董嬷嬷一眼,虽没有说话,但脸上明显已经带了几分不耐之色。
通过前身的记忆和楚灿这几日的观察,董嬷嬷在她面前和善又贴心,可在其他下人尤其是皇后姑姑给她的人面前经常言语过激,趾高气扬,且喜好仗着前身的宠信倚老卖老擅自做主,要知道回夏国是楚灿昨日就吩咐过的事了,由不得别人置喙。
董嬷嬷见楚灿不悦,也不敢再放肆,连忙赔笑着道:“老奴已经准备妥当了,小姐明日就可启程。”
楚灿闻言脸色稍齊,随着董嬷嬷搀扶她的力道悠悠起身,从坐了一下午的凉亭漫步走向后院的房间,轻烟轻灵紧随其后。
“小姐,既然明日启程,您可要去向圣母辞行?”轻烟见董嬷嬷东拉西扯的说了一路都没个重点,只好硬着头皮提醒了句,虽说自家小姐不注重小节,可在神殿她们代表的是夏国的振国将军府,万万不能失礼。
董嬷嬷老脸一红,她都忘了这个事了,要知道权贵世家的嬷嬷能在小姐们身边伺候的那都得通晓礼数人情,年幼的主子需要嬷嬷们的引导和指点,这是她的职责,如今反倒被轻烟提醒,难道这个贱婢想在小姐面前抹黑她吗?董嬷嬷不由气恼的瞪了轻烟一眼。
楚灿无视她们的小动作,略一思忖,吩咐道:“说的也是,那轻烟就去圣母那里禀一声吧,我大病初愈,就不过去了。”
“是,小姐。”轻烟愉悦的领命而去。
董嬷嬷愕然,以前这些事务小姐都是交给她操办的,今个竟然越过她提携了轻烟,可见是小姐对她不满了,董嬷嬷赶紧反省了下这几日自己有什么不当之处,思来想去觉得问题不在自己身上,怕是小姐心情不好才胡乱迁怒,毕竟这次神殿颜少主实在是太过分了,差点就要了小姐的性命,依着小姐的脾气,醒来后竟然没有大闹一场还真是稀奇,而且自从三天前小姐醒来便像变了个人似的,安安静静的,不再动辄喊打喊杀,更是一次也没有提起过颜少主,还真是让人不习惯。
想到这里,董嬷嬷又仔细端详了楚灿一眼,总觉得这个自己从小伺候大的主子有些不一样了,不知何时她眉宇间的阴郁之色消失不见了,整个人流露出一股新生的灵气和云卷云舒的淡然从容,仿若万般俗事她都不会放在心上,难道小姐真的是对颜少主死了心,所以才有了如今这样的变化?
董嬷嬷想着便试探的问道:“小姐,您可是还在生颜少主的气?”
楚灿闻言嘴角忍不住抽了抽,神殿少主颜灼天,前身的青梅竹马,也是楚灿初醒时见过的那位俊美的长发少年。
如果说前身是因为练血魔功才性格扭曲的话,那这位颜灼天就是天生的变态加鬼畜,两人的成长史上一起做的恶事罄竹难书,今日结伴杀人,明日翻脸打架,纯属两个蛇精病。 幼时还好说,只是玩伴而已,糟糕的是近两年来前身对颜灼天有了男女间的爱慕之情,可性格的缺陷使得她根本不知道如何去爱一个人,何况爱上的是颜灼天这样的变态,而颜灼天对前身也有着扭曲的执念,于是乎,两人相爱相杀,闹的不要了彼此的命就不罢休一般。终于,三日前的悲剧让前身带着满腔的哀伤与绝望香消玉殒了,而作为后来者的楚灿虽然继承了这具身体,却绝对不要继承那乱七八糟的爱恨纠葛。
想到这里,楚灿青葱般的小手抚了抚胸口,心脉还在隐隐钝痛,便是服用了疗伤圣药也因为内伤太重而迟迟没有痊愈,这样动辄要她命的爱人自己可消受不起,还是赶紧跑路吧。
“董嬷嬷,以后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我们这次回去夏国便不会再来神殿了,这里的事情便忘了吧。”楚灿郑重的嘱咐着。
董嬷嬷闻言是真的惊住了,小姐对颜少主那是痴情的一根筋啊,虽然表达方式特殊了些,咳咳……,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小姐就这样轻描淡写的放弃了,想开了,看来这次的重伤真的让小姐彻底醒悟了,这是不是表示大少爷还有机会呢。董嬷嬷想到这里高兴的差点老泪纵横,她吸吸鼻子,轻哄道:“小姐长大了,夫人在天有灵一定会为小姐高兴的。”
楚灿脚步顿了顿,前身的母亲楚夫人在七年前病逝了,因为当时她还年幼再加上长期客居神殿治病,所以对于这个母亲的印象很模糊,只记得那是个温柔又美丽的女子,可惜天不假年。她的父亲镇国将军到是个痴情人,身为夏国位高权重的大将军,至今不续弦不纳妾,发妻死后便带着儿子常年驻守边关,连楚灿这个唯一的女儿也有两年没见面了。
楚灿将所知的亲人情况又梳理了一遍,总觉得有些违和感。
记忆中父亲看她时眼中有着隐藏不住的伤痛怜惜,到底是什么原因让父亲如此疏远她,哥哥楚轩三年前突然对她冷淡是另有内情还是知道了些什么,皇后姑姑的愧疚自责又是所为何来呢,皇帝姑爹就更奇怪了,对她是没有底线的宠溺,更像是在补偿什么。
也怪前身每年只在夏国住一个月,除了练功和颜灼天外对其他事情都不感兴趣,致使楚灿这个后来者觉得眼前是迷雾重重,唉,前身你是有多宽的心啊,连你身边的亲人都一个没搞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