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险库内一片漆黑,梁毅打开了随身带的手电筒四下照看。库内完好如初,梁毅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什么端倪。他唯一的结论还是这扇千斤大门救了他一命,将红尘挡在门外,让他逃过一劫。至于这门为何会突然关上,梁毅还没找出定论,只猜想可能红尘肆虐之时起了大风暴,造成保险库内外空气压力不平衡,导致大门适时关上。
梁毅在保险库内转了半天,实在看不出什么名堂,转眼看到自己的保险匣子还放在隔间的桌面上。梁毅上前打开匣子,里面的证件和邮票专册完好无缺。想想现在将这些东西放在保险库内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乾脆把它们带回家吧,于是伸手将里面的证件专册一一取出。然而才取出一半,梁毅忍不住笑出声来,何必多此一举?于是将东西又搁回匣子,伸手将整个匣子抱了起来带走。
梁毅转身要出保险库,转头看到库内大大小小的保险柜,驀然间想到这些柜子里存放的可都是黄金白银骨董字画等价值连城的玩意。可是转瞬间又突然领悟到,这些过去的奇珍异宝,现在可有任何用处?连自己怀中的红印花当五圆倒盖,此刻不也只是一张废纸吗?整个世界文明毁于一旦之后,这些传统价值已经彻底无用。现在就算自己想要红印花小一圆,到上海邮政博物馆内取来便是。要住汤臣一品,任何一个楼层随便挑,也没有人跟你争,或向你要一分钱。此时此刻,过往那些所谓的极品珍品,还不如一块麵包或一支手电筒来得有用!
梁毅忍不住摇头叹息,对着一排排保险柜大声地喊到:「讽刺啊!讽刺!」说罢转身出了保险库。
梁毅走上台阶,又看到了那双女人高跟鞋,心头又起了阵阵涟漪。他实在无法想像,那么漂亮的一个俏佳人,怎会突然就灰飞烟灭?化成了一堆尘屑?
梁毅瞪着那双高跟鞋看得出神,忍不住弯下身去,将手上的匣子和手电筒搁在一旁,用双手捧起了那双晶莹剔透的鞋子。梁毅看着鞋内红色的尘屑,脑里一直在想着,这难道就是那个漂亮女人留下的残渣?
梁毅低下头去将鼻头贴着鞋缘,轻轻地闻着,也闻不出那红尘有什么特别的气味。梁毅心想,如果红尘真是人体留下的残渣,应该会有一些特殊的味道才对。梁毅端详着鞋里的那摊红色的尘屑许久,终于鼓起勇气,用手指捏了一点尘屑,放在舌头尖舔了舔,感觉嚐起来没有任何味道,既不甜也不咸,就好像黄浦江岸的沙子一样,淡而无味。梁毅不禁怀疑,这红尘到底是什么?若真是人体留下的残屑,为何一点味道都没有?
梁毅捧着鞋子,心想一时之间大概找不到答案,本想将高跟鞋放下,却又觉得把它们放回原地不太妥当,又不知道该将之安置何处。想来想去,梁毅小心翼翼地捧着鞋子,走回通往大厅的长廊,在长廊两侧的办公室内进进出出。驀然间来到一间办公室,看到桌上摆着一楨相片,正是那个女经理的。梁毅仔细端详照片中的人影,真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活生生一个大美人儿!梁毅长叹了一口气,将那双高跟鞋连同里面的红尘,轻轻地放在办公桌上。临去前看了一下女经理的名片,上面写着「段菱菱」三个字。梁毅这才知道那女经理的名字,心想人如其名,这名字取得真是美妙。
梁毅走出办公室,回过头来将放在地上的匣子和手电筒拾起,出了商业银行。上了车后,将车开到曙光公司所在的大楼前,将车直开上人行道,停在大楼的玻璃大门前方。梁毅随手拿起手电筒,望远镜和照相机,打开大门进入大楼。由于大楼已经没电,所以便走楼梯,一级一级地向上爬,来到第十二楼。
梁毅又回到了逼兔,会议室内丝毫未变,仍是一地整齐的鞋子,一桌整齐的文具电脑,和一嘬嘬整齐地撒在每张椅子上的红色尘屑。梁毅看了半天,决定还是保持原样,不再干扰,算是对往生者的一丝尊重。
梁毅来到自己的办公室,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望着窗外的上海市容。不远处就是巍峨的东方明珠塔,周围堆满了高楼大厦。再过去就是黄澄澄的黄浦江,像一条宽阔的黄色带子一样横在那儿,江面上停泊着几艘大船,可能已经下锚了,就在江心停着不动。对岸就是上海有名的外滩码头,昔日熙来攘往的旅游胜景现在自然是一个人影也无。整个天空仍是万里无云,蔚蓝得显得单调无比。所有的街道也都是静止的,梁毅把通风的天窗打开,听到的也只有风声。梁毅看着整片上海市,就像看着一副静止的画像一样,死寂寂地完全没有一丝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