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黑猫是活物,那么棺材外面贴着的黄符就对大黑猫一点用也没有。厚实的棺木,大黑猫也绝对不可能破得开,否则它守在后山大红棺材下面七十年也不可能破不开棺材了。
周曼曼的魂魄出不来,大黑猫进不去,这说明整件事情跟大黑猫一点关系都没有。
而那些拿着猎枪防范大黑猫来叼走魂魄的青年只是掩人耳目的幌子,郭瞎子这个人不会做这种故弄玄虚又无意义的事情。
我在浮屠岭孤立无援,懂风水的黄瘸子已经死了,我不知道向谁求助,只能靠我自己。
下午的时候我到老太爷家里和他下了几盘象棋,我的棋术都是小时候跟在他身边学的,如今他的棋艺大不如我,能和我平局已经不错。
老太爷知道我最近心情不好,任何人突然发现自己的女朋友不是活人,给谁的心情都不会好,不过他也没劝我,就一直陪着我下棋。老太爷这个人不太会安慰人,他以前是村里的教书先生,性子直,也吃过不少亏,老来倒是懂得隐藏心事,变得很有涵养起来。
如今他已经100多岁的高龄,脑袋后面还跟着稀疏的鞭子,他在自家果园里面种了一些菜瓜,有时会摘一些出来分给村里的小孩子们吃。
天色傍晚的时候我有意无意地问了老太爷一些关于棺材的事情,老太爷一听是棺材倒也感了兴趣,领我到他家以前的粮仓里去。
在粮仓里,我看到了一口被红色毯子盖住的棺材。
老太爷说,他九十岁那年生了一场病,以为自己要死了,就让村里人到镇上的棺材铺找陈老头给他打一口棺材。这棺材是上好的楠木棺材,是陈老头棺材铺里面的镇店之宝,陈老头和老太爷是至交好友,他听说老太爷快不行了,就忍痛把自己心爱的楠木棺材送给了老太爷。
可没想到老太爷没过多久就痊愈了,到如今身体还是健朗,陈老头倒是在五年前先死了。
老太爷说,对于一般老百姓来讲,楠木,柏木和梓木棺材是上好的棺材木料,除去古代皇帝宰相用的金棺和水晶棺,普通人能用得起的最好棺材木是春芽木和柚木,往台湾那边,身份显赫的人死后用檀香木,这些棺材不渗水,不招虫,甚至能造香尸,给后世子孙留下美名。 我问老太爷哪种棺材木的表面会有很清晰的树轮,老太爷想了想说:“棺材面不平的话不吉利,杨树的年轮多,不过一般涂上一层漆也看不出来什么,不是太穷的人家一般不会用这种棺材。”
我点了点头,见天色已晚,就起身跟老太爷告了别。
我告诉老太爷讲我妈今天在镇上买了两条鱼,晚饭的时候我送一条过来给他尝尝味儿,老太爷也没拒绝,说他到菜园里摘些甜的菜瓜给我,让我等会来拿。
老太爷说:“杨浩啊,你还年轻,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我点了点头,知道老太爷会错了意,他以为我看到周曼曼被关在棺材里面心里难受才会问他棺材的事情。
第二天早上天刚亮我就爬起床来,换了身干净的衣服骑车去了一趟镇上,咱们浮屠岭的人不多,镇是小镇,一条街走到头也不过三百米,那棺材铺我知道在哪里。
五年前棺材铺的老板陈老头死了,他的儿子做了棺材铺的老板,因为人长得黑,活干得漂亮,所以大伙给他起了个外号叫陈棺材。
陈棺材这个人有点木讷,性子也直,他和陈老头一样,是个踏实讲信用的人,做的棺材工艺不可能太粗糙,再者说棺材铺里肯定有现成的棺材,那天晚上郭瞎子用来装周曼曼的棺材我总觉得有什么蹊跷。
到了棺材铺后,我在门口敲了半天也没见有人开门,就骑着车子向大洼村的方向赶去,打算下午再到镇上问问。
今天是黄瘸子死后三天下葬的日子,他临死之前将自家风水秘录都给了我,我说什么也得去祭拜一下。
到了大洼村,远远地就看见一群送葬的队伍围着大洼村转圈,几个大汉抬着棺材走在中间,前后各有百人,这种行为在北方叫送汤,我们浮屠岭叫打祭,只有村里有钱的大户人家才能请得起那么多人。
黄家家大业大,黄瘸子死了他儿子定然要将他风光大葬,我在送葬队伍的前方看到了走在队伍前头披麻戴孝的黄仨儿。
黄仨儿果然是活了下来,周曼曼头七那天晚上本来要杀他的,结果天才刚暗下来就被李富贵带人抓了起来,让他侥幸捡了条命。
黄仨儿也看到了停在路边望着他的我,他看到我后一脸愤恨地瞪了我一眼,就随着送葬队伍走向大洼村的祖坟。
我在大洼村的送葬队伍后面一直跟到下午才准备离开,这么多人在场,我想去祭拜一下黄瘸子都没办法,毕竟一个外人,我也没必要披麻戴孝为了拿钱混在队伍里跟着假哭。
我远远地看见棺材抬到下葬地方的时候,黄仨儿突然指着坟地边上的几棵树转身呵斥身后黄家请来的村民们,离得太远我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不久之后那几个被黄仨儿大骂的村民找来斧头,把黄瘸子下葬之地周围的树都砍了,还让人把树的根都刨出来拖走。
黄瘸子的棺材入土之后不久,众人解散,我拦住其中一个用牛车拉树枝的村民,问他为什么要砍树。
那村民说:“黄仨儿让砍的,我就不明白了,几棵小槐树而已,哪里挡着他家的风水了?”
“槐树?”
我说着看向那些树木的断面,上面的树轮像极了明月村村头那口棺材上的树轮。
黄仨儿不让已经死了的黄瘸子坟墓旁有槐树,这件事情必有蹊跷。
对于浮屠岭的诸多禁忌,我知道的并不是很多,黄仨儿从小跟在黄瘸子身边,风水上的耳濡目染比一般老人懂得都多。
人群散开我想去问黄仨儿为什么要把坟墓周围的槐树砍了,却看见他直接进了一辆黑色的轿车随着他爸回了县城,对我的话充耳不闻。
夏天的野外到处都开满了野花,我把电瓶车停在旁边,到水草丰茂的河边摘了些小白花,捏成一束的小白花放在被各种金光灿灿的花圈盖住的坟墓旁边,我突然感觉到,黄瘸子原来也是个挺孤独的人。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向他的坟墓抱了抱拳以示尊敬,然后转身离开大洼村的坟地。
我到了镇上后,见陈棺材的棺材铺已经开了门,就进去和陈棺材打了声招呼:“陈叔,我是杨浩。”
陈棺材五十多岁,他以前也喜欢听评书,老太爷说书的时候路再远他都会赶去听,那时候我还小,时常屁颠屁颠地跟在老太爷身后。我知道陈棺材是老太爷至交好友陈老头的儿子,就礼貌地喊他陈叔。
陈棺材一听是我,木讷的脸上露出好奇说道:“哟,当年那个屁孩都长那么大了,没事跑我棺材铺……来,先抽根烟再说。”
“我不会抽烟,陈叔你误会了。”我尴尬地看着一秒入戏的陈棺材说道。“我来就是问你个事儿,前天晚上郭瞎子是不是在你这连夜拉走了一口棺材。”
陈棺材一听这话,立马皱着眉头说道:“你是说明月村装着女鬼的那口棺材吧?” 我连忙点头说:“对,就是那口棺材。”
陈棺材沉声说:“那口棺材不是我打的,只是在我这里借了漆,黑漆不吉利,镇子小,没店卖,邻居来问我借,我就问他干什么用的,他说涂棺材用的,你说这是不是打我脸,买棺材不到我家买,图便宜自己打一口棺材还来我这借漆。”
“那你有没有觉得那口棺材有问题?”我问道。
“能有什么问题,棺材面都磨不平,烂得跟屎一样。”陈棺材说着一脸郁闷地抽了口烟。
我想到不久前去大洼村祭拜黄瘸子时发生的事情,就随口问了一句:“如果那口棺材是用槐树木打得呢?”
陈棺材听了我的话脸色大变,他说:“开棺材铺第一条禁忌就是不能用槐树木做棺材,槐木养鬼,装死人会尸变的!”